宋擷玉正暗自琢磨著給謝俶再送一份謝禮的事,就聽他道:「原是我該做的,你又何必謝來謝去。」
他知道宋擷玉指的是宮內相救一事,可她是老師的女兒,又叫他一聲三哥哥,他哪能明知她有危險卻不理會?
不過她這般乖巧道謝的態度倒的確讓人心裡更熨帖了,謝俶唇角勾起一抹淺淡的笑意。
宋鶴軒聽他們說的差不多了,便輕笑道:「好了,我們先進去吧。」
他話音還未落,宋擷玉便覺一道目光,好似咄咄逼人的落在自己身上,轉頭看去,卻又只見別府的暖轎和馬車停在後面,下人垂頭恭敬的侍立在旁,並未尋到可疑之外。
她心裡嘀咕了一句,只好轉回頭按下不提。
男客去前院,女眷去後院,進門宋擷玉便同兄長和謝俶分開了,由著丫鬟為她帶路去往後院。
顧家如今正是炙手可熱,收到帖子的客人差不多都來了。
無論是前院還是後院,處處都是賓朋滿座的繁華。
會有如此盛景,自然是因著顧大將軍顧崢嶸戍守邊關數年,終於將北狄人打服,不但簽下了降書,承諾不再進犯北地邊境,還願意納歲貢。
景安帝大喜,為此重重嘉獎了一回。
北狄人彪悍善戰,多少年來都令大禹很是頭疼。
尤其是到了冬季,放牧為生的北狄人一缺吃少穿了便來大禹北地的村莊搶掠,殺人無數,實是帝王的心頭大患。
先帝時就屢屢派出朝中武將與北狄對戰,奈何有輸有贏,卻始終未能將北狄收服。
如今顧崢嶸做到了,景安帝焉能不高興,對他很是厚待,回京不久便安排他任了兵部尚書一職,將他當作肱骨之臣。
顧崢嶸得皇上青眼,手掌實權,自然是人人都樂意交好。
不過顧家並未因此而忘形,行事依舊謹慎。
譬如此次宴請,都是以小輩的名義發的帖子,請的也是各家的郎君和姑娘,任誰看也只是為了顧家子女重新進入京城的社交圈,為親事做準備。
宋擷玉一邊走一邊心裡胡亂思忖著,走到中途就見顧安寧帶著人親自迎了過來。
「長樂姐姐。」顧安寧上前親熱的挽起她的手,小聲道:「聽說姐姐病了,如今身子可大好了?我還怕你今日來不了呢!」
宋擷玉笑道:「自然是無礙了,那麼怕我不來啊?」
顧安寧抿唇一笑,愈發壓低了聲音,「姐姐不來,我一個人無趣得很,那些姑娘湊在一起就要吟詩作畫……我看著就頭疼啊!」
宋擷玉噗嗤笑了,「出息!不就是吟詩作畫麼,有什麼可怕的?」
顧安寧訝異的眨了眨眼,遲疑道:「難不成姐姐對此有興趣了?」
她們兩人能交好,就是因為都對那些貴女喜歡的琴棋書畫絲毫不熱衷,難不成宋擷玉這是轉性了?
「怎麼可能!」宋擷玉不負她所望的理直氣壯道:「我哪有那麼閒!」
顧安寧登時笑出聲來,打趣道:「知道,姐姐忙著梳妝打扮,騎馬溜狗看話本,哪裡有空暇。」
宋擷玉遞給她個「算你明白」的眼神,兩人齊齊笑了。
不知不覺,兩人便穿過垂花門,來到內院。
恰好與結伴去亭中賞梅的貴女們遇個正著,為首的女子便道:「見過長樂郡主,顧姑娘,我等正要去賞梅,兩位可願同去?」
宋擷玉看了一眼,發現對方正是左相的嫡女沈昭昭,之前曾在宮宴上曼妙歌舞,盼著能得謝俶垂青,奈何雍王殿下冷情之極,毫無反應。
她暗自里還為著沈昭昭的痴情嘆息了一番,不過感慨歸感慨,她與對方不熟,自然是不會去的。
「不必了,幾位自便。」
沈昭昭卻笑道:「聽說大將軍府的梅花別具一格,顧姑娘邀請我們前來也是為了賞梅,長樂郡主何妨同去?否則豈不辜負了顧姑娘的一片美意。」
宋擷玉與顧安寧莫名其妙的對視了一眼,誰都清楚賞梅宴不過就是個名頭,重要的是顧家才回京城不久,想著讓子女與大家相熟起來。
這麼一本正經的要去賞梅,不賞好像還得罪人似的,宋擷玉都想問問她是不是認真的。
顧安寧尷尬的連忙打圓場,「沈姑娘太過譽了,我們府上的梅花也不過平平而已,長樂姐姐才剛到,我先帶她去暖閣坐著說說話,你們自去無妨。」
言罷,拉著宋擷玉便要往裡走。
宋擷玉自然也不想同這個腦子似乎不大清楚的左相之女再囉嗦,便順著她的力道準備離開。
不想這時卻有道輕嘲聲從身後傳來,「長樂不是一向喜梅麼,今日怎麼轉了性子,望梅而怯步了?這可不像你,該不會是擔心沈妹妹她們邀請你作賞梅詩,而害怕了吧?」
謝韻然邊說邊走上前,用帕子掩著唇笑個不停。
宋擷玉停下腳步,轉頭瞥了她一眼,眸光冷厲。
謝韻然下意識的避開,之後才覺得太過氣弱,又忙抬眼望過去,奈何這時宋擷玉已經不再看她,只對顧安寧道:「大冬天的居然也有蠅蟲嗡嗡個不停,著實煩人。」
謝韻然遽然瞪大眼睛,漲紅了臉,「長樂!你怎麼敢如此無禮?!」
她氣得身子都在發顫,委實有些可憐。
宋擷玉卻毫無動容,冷淡的看向她,「人必自辱而後人辱之,你不是自詡京城才女麼,回去好好想想是什麼意思,別來擾著我,否則,今日可沒有你兄長替你撐腰!」
這話頓時令謝韻然想起之前被掌摑之仇,同時也想起門口分別時謝程的低聲叮囑,「不要再去惹長樂,免得吃虧,再則,父王也來信叫我們低調行事,便是你再不甘,也要忍耐,免得得罪了淮陰王府,可明白?」
她當時應了,可方才看到宋擷玉,便沒忍住。
只是想到兄長若是知道她又與宋擷玉鬧起來,難免會大為失望,說不定此舉還會為他和遠在封地的父王帶來麻煩,謝韻然終究咬了咬牙,狠狠瞪了宋擷玉一眼,然後拂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