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擷玉聲線本就冷清,像是深谷幽泉,又如泠泠冷玉,娓娓道來時,更是讓人下意識收斂心神。
「自侯府落魄,這位二公子也不傻,收斂了許多,但他不惹事,那些想要與司晉宇討好關係的,也會主動造事。」
人為了權利,手段層出不窮,在高位呆久了,看的多了,便漸漸分不清人鬼。
人心有時候比鬼怪更可怕。
辛柔正咂摸著宋擷玉這話,馬車外馬夫敲了敲馬車門:「王妃,前邊事了了,您仔細坐好。」
馬車重新往宮裡走,車窗簾子被風吹的獵獵作響,透過間隙,能看到司晏保被揍得極慘,身上到處都是血跡,羅寒如拿著帕子抹眼淚,一行人往侯府走。
玉淑看著唏噓:「唉,聽說這羅夫人雖然跟司將軍和司夫人關係不好,但是跟後嫁進將軍府的康平郡主關係不錯,康平郡主若是還活著,羅夫人也不至於落得這麼個地步。」
玉嫻也嘆了一口氣:「康平郡主大好前程,只可惜,偏偏要碰邪物,懷了鬼胎,最後孩子沒了,自己也丟了性命。」
辛柔在旁邊聽著後脊背一陣發涼,突然想到在太子府時偷聽到洪美玉說的隻言片語。
沈昭昭似乎也是拜了什麼,才忽然有的孩子。
深想之下,好像康平郡主活著時去了太子府,沒多久太子妃就被診斷懷了身孕。
聽說康平郡主那時是京中夫人艷羨的對象,身上懷著雙胎,月份還小,肚子就堪比要臨盆的孕婦。
細細想來,太子妃也是懷的雙胎……
越想越是驚悚,辛柔小幅度的發著抖,聽說太子府一直就不怎麼安寧,隱隱就能聽到孩子的哭叫,深更半夜的,去查看卻又什麼都沒有,極為滲人。
「辛姑娘?辛姑娘?」
旁邊忽然伸出來一隻手推了辛柔,把辛柔嚇得失控驚叫,這一聲把車夫都嚇了一跳。
「王妃,裡邊沒事吧?可是有不妥?可要停馬車?」
聽著車夫的聲音,辛柔看著玉嫻玉淑一臉驚訝的看著自己,宋擷玉眸色深沉,放在她的方向,看不出心思。
吞了吞口水,辛柔才揚高了聲音:「沒事,繼續走吧。」
心中揣著心思,辛柔坐立不安,臉色蒼白看向宋擷玉:「王妃,聽說太子妃進府之前,太子府有個妾室?」
宋擷玉隨意點頭:「確實有,太子對她很是上心。」說完欲言又止,最後搖搖頭,死死的皺著眉,將話給咽了回去,淡淡開口:「只是最後死的悽慘,一屍兩命。」
辛柔心亂如麻,她在太子府呆了這麼久,也聽到了些傳聞,據說這位侍妾的死,跟太子妃脫不了關係,而自從太子妃有了身孕,太子府半夜的嬰兒哭聲便沒了。
加上宮裡的術士斷言,太子肚子裡的孩子關係大禹國運,太子府里的丫鬟嬤嬤們便時常偷偷議論,是太子妃肚子裡的皇嗣龍氣深厚,這才壓制住邪祟。
可若是換個角度,若是太子妃肚子裡的胎兒被鬼嬰所害,李代桃僵……若不是這個原因,好端端的,太子妃肚子裡的孩子怎麼就突然掉了?
暖烘烘的轎子裡,辛柔生生被嚇出了一身冷汗。
馬車不久便到了宮門,辛柔跟在宋擷玉身後,走了沒多久就到了敏貴妃的宮殿。
辛柔下意識跟著,宋擷玉忽然轉頭叮囑:「我與姑姑說些體己話,你就別進去惹了眼,在外頭等著吧。」
聽了宋擷玉的話,辛柔有些疑惑,她被太子府送進雍王府前,先進了一趟宮謝恩,當時便領教過這位敏貴妃的派頭,被狠狠整治過一回,偏偏敏貴妃表面功夫做的好,讓她連叫屈的機會都沒有,生生吃了這個啞巴虧。
本以為宋擷玉帶她進宮,就是要借敏貴妃之手摺磨她,或是設個局要了她的命。
如今宋擷玉所作所為,越發讓她看不明白。
辛柔忐忑著站在外頭,心口卻是鬆了一口氣的,她又不是自虐狂,能不進去受罪,當然是好事。
想著馬車上的話,辛柔離那些丫鬟遠了些,方才悄聲問旁邊的衡香:「……你在太子府呆了多久?」
衡香被她問的莫名其妙,但還是如實的回她:「奴婢是家生子,從懂事起,便呆在太子府。」
得了衡香的話,辛柔愣了一下,方才開口問她:「那你可知,太子最早的侍妾,是如何死的?」
雍王府的馬車密閉性極好,衡香呆在外頭,並沒能聽見裡邊說了什麼,此時被辛柔這麼一問,雖然心頭摸不著她在想什麼,但也不是什麼了不得的事,便開了口,說了前因後果。
「得罪了太子殿下,聽說當時太子並不知道這位主兒懷了,一時情緒上來,便踢了這位主兒的肚子,當即就一屍兩命,沒救過來。」
衡香說起這事,眉頭皺的緊緊的,顯然是不想多提:「大好前途,就是沒走好道,太子事後後悔,可也來不及補救了。」
看辛柔蒼白的臉色,衡香柔和了嗓子,讓自己顯得更溫和:「主子,太子殿下最是念情誼,您若是把太子殿下的吩咐給放到心口,太子定不會忘了您,您就別多想,辦砸了,對您可沒好處。」
衡香本意是想警告辛柔一番,近來辛柔越來越不可控,她只能暗中敲打,不能讓辛柔壞了事。
但辛柔心思並沒有在這處,甚至絲毫沒有意識到衡香的本意,她現在腦子裡就只剩下「一屍兩命」這四個字。
越想越是慌亂,對於神鬼之說,辛柔一向是忌憚的,她不過一個小姑娘,想想之前總是貼身伺候沈昭昭,再想起橫死的東珍。
沈昭昭最信賴的東珍死了,死相悽慘,如今沈昭昭的孩子莫名其妙也掉了,聽說拿出來時,手腳都長好了。
現下想來,這東珍倒像是宿命,避不開的,那些日子,她與東珍住一屋,便總覺得東珍怪怪的,總覺得臉色灰敗,印堂發黑,像是沾了什麼髒東西。
接下來……會不會就該輪到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