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擷玉與宋青山前後腳來到世安苑。
落坐在廳堂的上首,宋青山疑惑的看向她,「丫鬟說你有要事要尋我與你娘?」
說著,他不著痕跡的瞥了右首的李瑢一眼,見她正襟危坐,面色淡淡,瞧都不向他這邊瞧,心裡頗不是滋味。
自前日,兩人不歡而散,便一直沒能說上話。
昨日與長子聊完,從書房回來,本想同她說說話,緩解一番,卻被丫鬟攔了,只道她不舒坦,歇下了。
宋青山心知,她不過是不想見罷了。
可直到現在,他都不知她為何發這麼大脾氣,難道就因為自己回護了孟姨娘幾句?
年輕的時候也不見她拈酸吃醋,老了老了,莫不是倒酸上了?
宋青山這般一想,倒沒了惱意,反倒多了幾分淡淡的好笑。
他自顧想著,宋擷玉這邊已經拿出那邊如瑩按了手印的證言,由丫鬟呈上前,隨著,她從頭到尾將謠言一事說了出來,最後道:「這份,便是玉嫻詢問五妹身邊人記下的說辭,不知爹您怎麼看?」
照那丫鬟的說法,她去清光院先是從兩個小丫頭那裡套了些話,又親自去屋裡看了玉嫻,恰好那時她被魘著,嘴裡直道「郡主快跑」「不要」「放開郡主」諸如此類的話,神情又極驚恐,那丫鬟當時便想歪了。
回去同宋如瑛一提,主僕兩人越是猜測便越是認定了宋擷玉在宮中被人所辱。
再之後,宋如瑛又暗示她可以同府里交好小姐妹說說此事,事情就這麼傳開了,且越傳越是離譜。
可以說,事情會發展到如此地步,宋如瑛「功」不可沒。
宋青山原本毫不知情,此時不禁又驚又怒,「這真是五丫頭身邊的人所說?她竟然做下此等事……簡直,簡直就是……」
他張了張嘴,礙著是自己的女兒,到底還是沒能將「又蠢又毒」四個字說出來。
宋擷玉輕嘆道:「爹不如派人將五妹和那丫鬟一併喚來,當面對質,也免得您心中存疑。等我稟了母親要罰她時,爹您再出言回護,那女兒也是要傷心的!」
宋青山一怔,旋即聽出她的潛台詞,震驚的問道:「你的意思是,此事孟姨娘也參與其中?」
「何止。」宋擷玉淡淡道:「西院幾乎人盡皆知,其中便有她的手筆,人人都在私下裡議論我這個郡主如何不堪,若非如此,我到現在恐怕還被蒙在鼓裡。」
宋青山臉色鐵青,立刻吩咐外面候著的婆子和下人將宋如瑛主僕及孟姨娘一併押過來。
有人大著膽子提醒道:「稟王爺,孟姨娘那裡恐不便行走……」
宋青山從牙縫裡擠出一句,「那就拖過來!」
他雖一向端方肅然,卻也極少這般發怒,下人再不敢多說,立時去了。
宋擷玉猶覺不夠,轉向李瑢道:「娘,孟姨娘是否還將這謠言向外傳了去?」
這也是據著宋鶴軒之前那話猜測出來的。
到了這個時候,李瑢便也不再瞞著,微微頜首道:「是你大哥在外聽著孟姨娘的娘家堂侄同旁人說起此事,言語多有不堪,這才回來同我說了。那日我喚她過來詢問,她卻不肯承認……」
她看向宋青山,冷笑道:「我本想將她打死了事,但想著先將此事查個透徹,這才耽擱了。」
宋青山臉上忽青忽白的很是掛不住,顯然沒想到孟姨娘又蠢又毒的程度比五丫頭還高一籌,這個時候他很是惱怒自己當時怎麼沒多問幾句就認定了李氏是在磋磨人,半晌,他暗嘆一聲,向李瑢拱手作揖道:「夫人,那日是我錯怪你了!」
李瑢沉默片刻,道:「你知道便好。」
卻沒多說。
轉而便看向抿唇不語的女兒,「玉兒莫要擔心,你大哥既知道了此事,他不會讓人在外亂說的。」
宋擷玉應道:「我自是信大哥的。」
他們說話間,外面響聲混亂的腳步聲。
人帶到了。
雖則宋青山說將人拖來,但下人們畢竟還是留了一線,是用了軟轎將孟姨娘抬來的,到了門口才停下,婆子連忙將人背進廳中後退下。
宋靜安眼神驚惶的跟在一旁。
最後走進來的,才是宋如瑛主僕。
見到宋青山和李瑢,那三人連忙行禮,惟在孟姨娘坐在下首的椅子上,行動不得,她蒼白贏弱的躬了躬身,「見過王爺王妃,見過郡主,恕妾身無法起身之罪。」
宋青山眸色陰沉的瞥著她,冷聲道:「聽你這話似有怨怪王妃之意?」
孟姨娘連忙道:「妾身不敢。」
與其說怨怪,倒不如說嫉恨,尤其在得知膝處的傷勢會留有後患,她簡直將李瑢恨進了骨子裡,但這話自是不敢宣之於口的。
宋青山「呵」了一聲,道:「污衊郡主之言你都敢四處去說,還有什麼你不敢?」
孟姨娘瞳仁驟縮,立時便作出無辜之態,哭訴道:「王爺!王爺我沒有!我是冤枉的!那日王妃令我下跪逼問,妾身實在受不得這苦,只覺膝如針扎,這才王妃說什麼,妾身便應什麼,實則妾身當時痛不堪言,連王妃問了何言都沒聽清楚……求王爺為妾身作主!」
宋靜安也隨著哽咽道:「父親,姨娘一向身子弱,跪得久了神思模糊也是有的,況且她膽子那般小,哪裡敢說大姐姐的不是。求父親明查!」
這母女兩人前日回去便知此事不能善了,私下裡也是商討過一番該如何應對,因此她們這話說的十分懇切,又飽含了委屈,若是心志不堅定的,只怕當時便會心生遲疑。
但宋青山了解妻子和長女,她們都是極驕傲的性子,在這種事情上,斷然不會說謊。
心裡這般想,對於試圖狡辯的孟姨娘便更添了厭惡。
甚至對幫著姨娘說謊的宋靜安也生出遷怒。
不過他還未及開口,宋擷玉便輕笑道:「你們還真是不撞南牆不回頭,既然如此,來人,將冬梅和孟姨娘的貼身丫鬟都帶進來!我倒要看看,誰還敢當著父親母親的面說謊,須知,但凡做過的事,必有痕跡,只要是虛言,便不可能天衣無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