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擷玉今日穿了件灰鼠皮的斗篷,裡層是湛藍色緞子,整個人裹在里,看起來格外白皙,又因著毛茸茸的,不免透出幾分稚氣。
她以手肘支頭,心思有些恍惚。
原本以為自己已經忘了的事,可隨著王行遠的出現,她隱隱又想起來一些。
譬如說,如今的淑妃,將來的淑太妃,並非是壽終正寢,而是在她進宮不久就自縊於寢宮之中。
很多人說淑太妃故意如此,就是為了敗壞新皇和太后的名聲。
才登基不久就逼得先皇的妃子自縊,還未穩定的朝中必然是有人要發聲的。
後來也的確如此。
淑太妃的死令前朝議論紛紛,還有人暗指是太后下的毒手,很是折騰了一陣。
宋擷玉偶然聽到有宮人私下八卦,說淑太妃這是恨極了新皇,因為新皇不但尋藉口發作了從前的二皇子去守皇陵,更是治死了淑太妃的親弟弟。
淑太妃娘家只有這一個頂立門戶的男子,他一死,淑太妃的父母也相繼病倒,且他們都對淑太妃怨言極大,認為是她拖累了家裡,竟是連見都不肯見她。
淑太妃沒了指望,這才想不開上了吊!
那個時候宋擷玉只以為謝央對付郭家是為了斬草除根,畢竟二皇子的確是同他爭過皇位的,只不過沒爭過罷了,他心裡怎麼可能不存恨意,一旦他登基,自然是恨不得將與二皇子有關的人都發落了!
尤以淑妃的娘家為首。
但現在知道了王行遠的事,宋擷玉才有了旁的猜測。
謝央弄死郭子玉,固然有斬草除根的意思,但恐怕也是為了給王行遠報仇。
所以後來王行遠才會死心塌地的為他盡忠。
今兒不就是麼,說是只要幫他報仇,他便要為她肝腦塗地,死而後矣!
說不得,他對謝央也是如此。
這麼一想,宋擷玉更加瞧不起謝央了,之前還以為他有什麼人格魅力,原來只是運氣好。
不過這一世,她倒是陰差陽錯的先一步認識了王行遠。
宋擷玉準備回去就想辦法查一查當年的事,到底事關重大,哪怕她猜測他沒有說謊,還是要進一步確認了才好。
回到府里,剛進瞭望月閣換了衣裙,丫鬟便來稟報,「世子出門的時候讓人傳話來,說是晌午給郡主帶您愛吃的天香閣的花茹鴨掌和珍珠雞,您可等著他一道用飯。」
宋擷玉坐在妝奩前正讓玉淑重新挽了頭髮,聞聽這話便噗嗤一聲笑了,「兄長真是的,還把我當小姑娘哄麼!」
幼時她很愛粘著宋鶴軒,纏得他出不了門便只好哄說,回來定給她帶好吃的,這才肯放人。
不想如今還這般說。
玉淑梳理著她的一頭如雲長發,也禁住笑道:「世子疼您呢!」
「是啊!」宋擷玉看著銅鏡中的自己,露出燦爛的笑容。
這樣好的兄長,不知幾世修來的,她絕不允許任何人傷害他,阻了他的青雲之志!
這會兒,宋鶴軒人已經在天香閣。
他坐在廂房裡正等著菜做得了,好帶回去。
天香閣不但菜做得好,便是茶也是極好的,宋鶴軒也不心急,坐在桌前品著茶,有一搭沒一搭的看著窗外,實在是難得的悠閒。
卻在這時,突然聽到隔壁廂房裡有人道:「那長樂郡主一向跋扈,如今有此一遭,也算是報應了!」
聞言,宋鶴軒的臉驀地陰沉下來。
他耳力極好,起初隔壁談天說地他隱隱聽到卻並未在意,可是如今聽到有人公然說自家妹妹的壞話,免不了要聽聽這些人在潑什麼髒水!
「胡兄,你莫要聽風就是雨,我看此事未必是真。宮中禁衛森嚴,怎麼可能有那種事發生,多半是有人亂傳的吧!」
「嘿!這你就有所不知了吧,那長樂郡主人品雖差,但相貌極美,身段也極妙,有人動了邪念也不是不可能……」
聽到這裡,宋鶴軒已經無法忍耐下去,他眉目陰鷙的出了廂房,帶著護衛去到隔壁門前,直接吩咐道:「打進去!」
護衛應聲一腳踹開了門,隨即是隔斷的屏風轟然倒地。
廂房內頓時傳來喝斥聲與慘叫聲,不過片刻的功夫,裡面又傳出討饒聲。
宋鶴軒餘光瞥到天香閣的人已經跑上樓,便對留在他身邊的護衛道:「在這裡守著,讓不相干的人都滾遠點!告訴他們,惹火了我,這天香閣便不用開了!」
他極少以勢壓人,但前提是不要有人踩在他的逆鱗上。
而他的逆鱗就是他的家人!
如今有人敢這般詆毀他的親妹妹,他是斷不能饒的,更容不得人阻止。
言罷他便拂袖進了廂房。
他的護衛只進來一人,卻已經將裡面的三人打倒,雪亮的鋼刀出鞘,橫立當場,那三人被嚇得魂不附體,縮在角落瑟瑟發抖。
宋鶴軒進去,其中一人猛的叫道:「宋,宋鶴軒,是你!你怎麼能如此……」
「閉嘴!」
宋鶴軒向來是溫潤如玉,翩翩公子的模樣,可現在的他,卻是神情陰森,眸光如劍,氣勢驚人,一聲斷喝便嚇得人不敢再出聲。
他冷沉沉的目光掃過三人,問道:「姓胡的是哪個?」
方才說話的人咬了咬牙,應聲,「我,是我,你待如何?」
「原來就是你。」剛剛說玉兒壞話說的最起勁兒的傢伙,還說什麼罪有應得,呵!
宋鶴軒冷笑一聲,伸手接過護衛手裡的尖刀,手腕翻轉間,冷光凜凜,刀尖已經指在了胡姓男子的脖頸間。
冰冷的刀尖觸到肌膚,胡姓男子又驚又怕,抻著脖子不敢動,生怕宋鶴軒一個用力,他便要身首異處,「饒命!饒命啊!放過我——」
宋鶴軒並不理會,反而唇角勾起濃濃的惡意,道:「非議當今陛下親封的郡主,我看你們的膽子很大嘛!說啊,怎麼不接著說了?」
旁邊兩人大駭,忙伏地叩首,連連認錯。
宋鶴軒刀峰翻轉,直接將那胡姓男子頭頂的髮髻削了下來,那人被嚇得狠了,翻了個白眼,竟是就這麼暈了過去。
「廢物!」宋鶴軒冷嗤了一聲,看向另外兩人,「他不能說了,你們說,若是不說,你們今天一個都別想完好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