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書房內,宋青山宋擷玉二人一坐一站,屋子裡冷清清的,窗外的光影時不時的投射到宋擷玉白玉一般的臉上,氣氛一時有些莫名的滯澀。
院外,姜中急匆匆的從中院跑過來,低著頭,行色匆匆的。
「王爺。」
宋青山從窗邊轉身,看到姜中,控制不住的上前一步,抿緊唇:「如何了?」
姜中看了一眼坐在座位上一動不動,但一雙清凌凌的眸子同樣死死盯著他的宋擷玉,一張白淨的臉上湧出來笑,略有些激動的開口:「成了!成了!」
「那些被活埋的村民中,有一戶獵戶,兒子叫元邢,因為在山中獵一頭晴睛虎,這才逃過一劫,他回來的早,太子的人還沒來得及將尾巴藏起來,早就發現了不對,我們的人告訴他真相。」
「如今,他已經將萬人血書遞給了陛下。」
姜中說的點到為止,不得不說,元邢也是個狠角色,一路上不知道遇到多少追殺,硬是九死一生來了京,等見到陛下時,渾身都沒了幾塊好皮。
萬人血書,向來被視為不祥之兆,可通天命,壞了一個王朝的風水,令王朝傾覆。
宋青山自然明白,來遞血書的人,不會有什麼好下場,自然也就不多問,看向宋擷玉,眼神複雜:「玉兒,接下來,就得靠你一人了。」
宋擷玉點頭,府外馬車早就等著,宋擷玉出來,便載著她往宮裡走。
景安帝正在福安殿坐著,面前擺著那份血書,面色看不出喜怒,眸子裡不斷轉變著情緒,怒意和懷疑不斷在其中翻騰。
何程遠遠的瞧過去,只能看到滿眼的血色,在白紙上翻騰的厲害,一時燙了眼,連忙垂頭。
「太子還在外面跪著?」
何程連忙上前,恭敬回他:「是。」
景安帝將面前的血書丟到一邊,視線在何程手裡端著的湯盅上定了定,皺了皺眉,表情不悅:「你手裡端著什麼東西?」
何程心肝顫了顫,已經聽出了景安帝的不悅,這是兩父子吵架要拿他撒氣?二話不說跪了下去,連忙解釋:「陛下,這是敏貴妃剛剛送來的,您讓老奴先端著,等放涼了再喝。」
他解釋完,連忙又高聲的開口:「如今正好是不溫不熱,陛下您可要現在用湯?」
語氣畢恭畢敬,像是絲毫沒有聽出景安帝的怒氣,雙手將那湯盅高舉於頭頂。
等了半晌,景安帝才再次開口,語氣比先前平和了許多:「拿來給朕潤潤口。」
何程手腳麻利的將湯從湯盅里盛到小碗之中,心下鬆了口氣,他才不願意做這齣氣筒,太子和陛下之間,到底是親父子,現下陛下就算再氣,也不會砍了太子的頭,但是這氣撒在誰身上,誰就是白受氣,何程自然不會願意自己成為這個炮灰。
「敏貴妃這湯倒是不錯。」景安帝喝了幾口,誇讚了一句。
看景安帝面色不錯,何程在心裡斟酌著字句:「敏貴妃跟了陛下您這麼多年,自然對您的口味多有了解,也是最用心的。」
景安帝將手裡的小碗放下,他這一年身子不好,敏貴妃的湯湯水水便斷斷續續送了一年,宮裡的女人都做過這類貼心的把戲,不過也是三分鐘的熱度,不過是為了爭寵,沒有人能有敏貴妃這般毅力,便也顯得格外用心些。
「去李氏宮裡轉轉,也好久沒去看她了。」
何程點頭,悄悄給一旁的徒弟遞了個眼色,那小太監是何程一手帶出來,自然明白他的意思,當下不動聲色退了出去。
半個時辰後,景安帝便到了敏貴妃的宮裡,才一進門,他便覺得今日跟往日不同:「今日怎麼不見敏貴妃來迎?」
李氏入宮,便一向是最規矩溫柔的,他每次來,她便會站在宮門口迎著他,遠遠的,只要他一進了殿門,便可看見她一身素雅宮裝立於門前。
何程頓了頓,這才笑著開口:「陛下,您來的太突然,奴才等人還沒來得及通知敏貴妃。」
景安帝忽然便笑了,竟是難得閒心雅致:「那便不用去派人告知了,都不用跟著,朕一人進去。」
他倒是頗為好奇,不在他面前,敏貴妃私底下會是什麼模樣。
放輕了步子,景安帝推門進去,屋子裡靜悄悄的,珠簾紗蔓垂著,窗外的風帶進來,便帶出些仙氣雅致。
景安帝忍不住笑,定是在裡面歇著午睡,竟是窗戶也不關,孩子脾性,也不怕著涼了。
他一時也壞心頓起,準備嚇她一嚇,剛將紗蔓掀起一個角,就看到一條蟒張牙舞爪的沖他撲過來。
「啊!」
景安帝被嚇得一個倒退摔倒在地,何程在外面聽著這聲不對,連忙急匆匆的跑進去,一邊跑一邊高聲詢問。
「陛下!怎麼了?」
等進去時,就看到敏貴妃和長樂郡主正蹲在陛下身邊,這才堪堪停了腳。
「蟒……裡面有蟒……它是來要朕的命的!它定是來要朕的命的!」景安帝拉著敏貴妃的手,整個人像是被嚇破了膽,哪有平日高高在上的威壓?
敏貴妃並沒有急著開口,眼神示意何程他們出去。
這可是皇宮,怎麼可能爬進來什麼蟒?在場所有人都覺得是陛下癔症發作,加上又有敏貴妃和長樂郡主在一旁,何程便帶著人都退了出去。
敏貴妃將景安帝半抱在懷裡,手輕輕的拍著他的背,這個姿勢,若是在景安帝壯年,或許會責怪敏貴妃損了他的顏面,可是在如今年歲漸老,卻給了他極大的慰藉。
見人都退了出去,敏貴妃才輕聲開口:「陛下,沒有蟒,您看錯了。」
「您是天子,有老天庇佑,那些妖邪近不了您的身。」
景安帝現在聽不進去任何話,盯著那紗蔓像是盯著某種來向他索命的妖魔鬼怪。
看宋擷玉伸手要將那帘子掀開,景安帝突然劇烈掙紮起來:「不!別打開它!不要把它放出來!」
這蟒在夢裡折磨他還不夠,如今竟然還要跑出來吃了他!明明他已經把謝俶關起來,還貼了符咒鎮壓,為何這大蟒還是不肯放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