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李瑢嫁進淮陰王府,便鮮少麻煩娘家,甚至為了避嫌,一年到頭都沒能回娘家幾次,也就李家添丁,喜事白事才會過去。
如今竟然說出請出二老來京的話,可見是真氣得狠了,宋青山也明白這事恐怕沒得說和。
長嘆了口氣,他一張國字臉上多了些老態:「罷了,這都是她自己求得,便按照阿瑢你說的,讓她去了太子府,自此,我便當沒這個女兒了。」
他說完頓了頓,小心的看了李瑢一眼,沉聲開口:「這嫁妝……還是給她備厚一些吧。」
李瑢拿了帕子擦乾淨臉,面上半分波動也無,冷然開口:「這些事,王爺操持就好,嫁妝隨您心意,只要她別再禍害整府,這些我都不在意了!」
李瑢走後,宋青山獨自一人坐在梨花木桌後,只覺得悲愴難擋,難受的不行。
獨自一人去了老太太院子外,如今夜深,老夫人睡得早,恐怕已經歇下,宋青山無意打攪,只是想找個安寧地讓自己能舒坦一點。
他在外面站了不到一刻鐘,宋嬤嬤從院裡出來,滿是皺紋的臉看不出表情,恭敬請他:「王爺,老夫人在佛堂,請您過去。」
「母親還沒睡?」宋青山有些意外。
宋嬤嬤深深看他一眼:「王妃氣成那樣回來王府,六姑娘又沒上馬車,老夫人年歲擺在這兒,還沒到昏頭的地步,如何瞞得住?」
宋青山自嘲笑了笑:「母親年齡大了,可確實比我這個兒子要活的明白。」
等宋青山進了佛堂門,就看到老太太正跪在蒲團上,身子微微佝僂著,一頭銀髮整整齊齊,配著這木檀香,讓人心都安寧下來。
宋青山也跪在老太太左下方,拿了香敬了佛祖,心裡著實苦悶又憋屈後悔,終是忍不住開了口:「娘,兒子悔啊!」
「若是早聽您的話,將這些庶女庶子都交給阿瑢撫養,她們也不會歪成這個模樣!」
他子嗣緣好,子女多,可是如今細看,竟是沒幾個好下場的,一個個把自己作的瘋的瘋,失了名節的失了名節……
老夫人這才睜開眼,手裡的佛珠也停了下來,眸中閃過一抹堅毅,斥他:「種什麼因得什麼果,你既知自己做錯了,在這裡一味後悔有什麼用!」
不用問,她大概也知道發生了什麼事,重又閉上眼,平息心中的戾氣:「做錯事不想著補救,反而一味的一蹶不振,你若是撐不起這淮陰王府,不如趁早培養了鶴軒,依我看,他比你這個父親要眼明心明的多。」
宋青山也不生氣,反而還笑了,面上多了些自豪:「子燁確實比我這個當爹的要青出於藍,只是他還年輕,嚮往的是四方開闊天地,行的是遊學的路子。」
「我這個當爹的,雖然沒什麼大本事,但是能幫他多撐幾年就多撐些日子,否則這淮陰王府的擔子往他肩膀上一放,介時他想做什麼恐怕都得束手束腳嘍。」
老夫人聽他這語氣里遮掩不住的慈愛和看顧之意,面色緩和下來,起身,在一旁坐下。
她這個兒子雖然有些事做的糊塗,但好歹沒糊塗到底。
揉著佛珠,老夫人嘆了口氣開口:「這事也怨不得你,你爹這一生就娶了我一個,你又是獨苗,哪裡能知道那麼多庶子庶女該如何管教。」
「罷了,既然事情已經發生了,就別想是不是自己的問題,趕緊想著如何遮掩下去吧!」
宋青山被這麼一提醒,也回過神,黑下了臉:「那孽女如今還在太子府,阿瑢的心腹丫鬟元嘉去請,她還避而不見!」
一想到這就來氣,失了身子也就算了,既無聘書,又沒媒婆,謝央也沒給個商量的回覆,宋如瑛一個雲英未嫁的姑娘就住進了太子府,便是最下等的妓女都沒她這麼孟浪的!
「無論如何,得讓太子鬆口,把人給要了,否則,這事傳出去,哪怕六丫頭自盡,淮陰王府的姑娘名聲都會受到重創。」老夫人聲音加重了許多,她丟不起這個臉,淮陰王府更丟不起這個臉!
「竟是沒想到,有一天我們淮陰王府竟然要求著太子要了我們的閨女做妾!」
「可笑!真是可笑至極!」
宋青山自然明白其中道理,被老夫人說的臊得慌,只覺得這一字一句不光是在說宋如瑛,也是在說自己這個不爭氣的兒子,一時也坐不住了,看天色不早,連忙起身。
「母親,這事兒子一定會辦妥,不會再糊塗,您就別管了,身子要緊。」
老夫人沒跟他拗,她這個兒子只要點通了,作事還算靠譜,後續的事不需要她多擔心。
宋青山從老太太這回去,世安苑自然已經是院門緊閉,壓根沒給他留門,他無奈的笑笑,只能先回了書房歇下。
第二日,不等宋青山想出對策,謝央的聘禮倒是先到了。
宋青山聽到消息來到大堂時,劉慶正在那等著,身後一排的聘禮,跟娶側妃的聘禮也差不了多少。
看到人過來,劉慶連忙笑著過去:「王爺,這是我們太子吩咐我抬來的聘禮,昨天太子喝醉了酒,沒曾想壞了您家六姑娘的名節,太子愧疚難當,只是太子妃身子抱恙,太子只能先在府照顧太子妃,這邊只能派了老奴過來。」
宋青山臉色鐵青,看了一眼聘禮,還不算失禮,勉強將怒氣壓下來。
「太子忙,我理解,只是我那女兒,什麼時候才回府?畢竟未嫁,就算跟太子妃關係好,也不該在太子府呆這麼長時間,多少失了禮數。」
劉慶眼珠子轉了轉,也意識到什麼,心裡嗤笑,宋如瑛哪裡是跟太子妃關係好,現在出了這事,太子妃怕是想把宋如瑛撕了的心都有。
「是是是,太子妃說了,她跟六小姐一見如故,明日就送六小姐回來,今日還想再跟六小姐說會話。」
劉慶也上道,順著宋青山的話說了下去,兩人粉飾太平,聊了一刻鐘,劉慶便回了太子府復命,留下宋青山看著這一屋子的彩禮膈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