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從榮和堂出來,宋擷玉和宋青山李瑢一同走到世安苑和望月閣的分叉路時,正想告辭,就聽到宋青山沉沉開口。
「玉兒,你隨我來世安苑。」
宋擷玉一愣,隨後乖巧跟在宋青山和李瑢身後,路上無人說話,只能聽到鞋和雪面摩擦發出的咯吱咯吱聲。
對於祖母的天命論,宋擷玉倒是沒有多少不忿,她能重活一世,還妄圖逆天改命,本就是鑽了空子,天命想要將一切撥回正軌本也無可厚非。
只是人力真的奈不何天命嗎?她努力了這麼久,真的是白費功夫嗎?
榮和堂到世安苑的距離並不算長,宋擷玉不過一晃神的功夫,人已經到了世安苑的院門。
將斗篷在門前取了,這才進了屋,宋青山坐在最上首,看了宋擷玉許久,這才開口。
「玉兒……若是要你嫁給一個七品小官的嫡子,你可能接受?」
他欲言又止,終究還是沒能忍心說得出口,現如今,是前有狼後有虎,連天公都不作美,又有克夫的名頭擺在這裡,恐怕嫁給九品縣丞都是問題,更別說是七品。
宋擷玉還沒開口,李瑢先崩潰了:「七品?不行!我的玉兒怎麼能嫁給這麼低的門第?若是嫁了,見著京都里那些貴女還得行禮,玉兒如何能受這種委屈?」
七品?宋靜安嫁的都不止七品小官,她不過一個庶女,難道現在要讓玉兒一個嫡女嫁的比宋靜安一個庶女還要不堪?
李瑢光是想想就覺得崩潰:「王爺,你怎麼能這麼狠心?玉兒可是您寵在手心裡長大的,我寧願玉兒一輩子不嫁,也萬萬不會讓她這般受罪!」
宋青山何嘗不知道這般決定是委屈了玉兒,可是他又有什麼辦法?再看李瑢這般埋怨他,當下也忍不住脾氣。
「不嫁?原先玉兒便跟我說了,這輩子就做老姑娘,恐怕是嫁不了了,可是後面,岳母那邊想要讓祁汐和玉兒結為連理。」
「我看的出來,玉兒是為了我與你這個母親,不想讓你我傷心,這才改了主意應了下來。」
宋青山臉上竟是愧疚,眼裡儘是紅血絲:「玉兒一早就跟我說了,她這輩子不嫁方才能度過此劫,是我與你這個做母親的殷殷盼著她嫁了祁汐,這才有了今天的大禍。」
李瑢越聽越是震驚,她竟是從來不知道這裡面還有這麼一樁緣由,宋擷玉竟是一早就看清了局勢,早就做了決斷。
「爹爹,這事與您和阿娘無關,不過是天意弄人,女兒命中該有的劫數,你們也是不忍心女兒孤獨終老,女兒從來沒有怨怪過您二位。」
宋擷玉看宋青山和李瑢都是一副大受打擊的模樣,當下抿了唇,連忙開口。
只是她這安慰並沒有起到任何作用,宋青山面色頹廢:「若是當時為父聽了你的話,你的處境也不至於像如今這般不堪,借著受了司晉宇和安寧那丫頭的情傷的藉口,乾脆就立誓做了帶髮修行的修士,雖然也會受到非議,可也好歹有個郡主的名頭,不至於日後見了那些夫人命婦還得給她們行禮。」
李瑢越聽越是覺得心如刀割,腦子已經沒辦法轉了,聽到什麼就當做最後一根救命稻草抓住,當下急切開口:「對!王爺,咱們可以說讓玉兒當了女修士,正好用這由子先避避風頭,等三年之後,再想其他辦法!」
宋青山越聽越覺得荒謬,雖然不忍心戳破李瑢的最後一絲期望,但此時這個處境若是李瑢再糊塗下去,恐怕會讓玉兒陷入更不堪的境地!
「若是之前,這或許能做藉口,可是現如今,在玉兒和祁汐即將大婚的當口出了這賢臣命格之事,再讓玉兒做那帶發的女修士,阿瑢,你覺得陛下會不會覺得是玉兒對他不滿,所以才這般決絕?」
被宋青山這麼一點醒,李瑢猶如當頭棒喝,一下清醒過來,若是再失了陛下的寵愛,以玉兒如今克夫的名聲,和步步維艱的境況,日後哪裡還活的下去?萬一再來一場指婚的戲碼,淮陰王府的權勢擺在這裡,既然是給玉兒的補償,定不會是小家小戶。
可為了防止淮陰王府一家獨大,姻親權勢不能小了去,那就只能在玉兒的夫婿上動手腳。
恐怕指婚的大概率會是紈絝無能之輩……
男怕入錯行,女怕嫁錯郎,若是一個不妥當,就是毀了玉兒一輩子啊!
李瑢越是深想越覺得絕望,哪怕她再不願意,也只能承認,宋青山所提之事確實是最好的解決辦法。
為今之計,在陛下賜婚之前,他們二人為玉兒先挑選夫婿,至少還有些保障。
可這才一個月,去哪找這人品才華兼修之輩?總不能真讓玉兒尋了個粗俗不堪的村服嫁了?
李瑢整個人癱在座位上,已經被打擊的只會哭,哪裡還有平日裡半分的聰慧冷靜?
宋擷玉沉默良久,最終還是點了頭:「女兒聽爹爹的。」
門第低就低了罷,只要能保淮陰王府無事即可,只要她爹爹還好好的,哥哥也能大展宏圖,哪怕她嫁了個七品芝麻官,也沒人敢受了她的禮。
可若是沒了淮陰王府沒了哥哥,哪怕是嫁了這世上最尊貴的男人又能如何?還不是落得個在冷宮被一杯毒酒要了性命?若不是謝俶念著跟爹爹哥哥的交情,換了別人,恐怕她連個薄棺都沒,只能一款涼蓆抬了出去。
宋青山看宋擷玉這般不哭不鬧安然的認了命,只覺得更是愧對自己這個女兒,一個大男人竟然哽咽出聲。
好半晌,他才抑制住情緒,偏頭不肯在妻女面前露出無力之態來,啞著嗓子開口。
「好了,玉兒,你先回吧,我與你母親再說說話。」
宋擷玉對宋青山和李瑢各行了一禮,這才退了出去,玉嫻連忙跟上。
她站在外面,雖然聽不到宋擷玉和宋青山李瑢說了什麼,但是能隱隱聽到爭執聲,心裡正不安著,可看宋擷玉出來面色跟平常無異,又覺得安定了幾分,跟在宋擷玉身後回了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