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景安帝的注視下,謝俶緩緩搖了搖頭,狹長的鳳眸里滿是失望,慢條斯理丟出兩字來:「不喜。」
景安帝:「……」他現在特別想把謝俶給丟進大牢吃頓苦頭以泄心頭之恨!
看著謝俶那張謫仙一般的臉,景安帝深吸一口氣,將手裡的畫像泄氣一般扔在一旁,若是別人如此貶低京里這些秀女,景安帝或許會把人扔出去打一頓,京都,天子腳下,人傑地靈之地,竟是沒一個可入眼的?
若是別人如謝俶一般大放厥詞,景安帝或許會覺得這是挑釁,可這是謝俶,冰肌玉骨,驚才風逸,驚才絕艷世無其二的謝俶,他那張臉,大抵能比下大雍大半女子下去。
他說不入眼……那大抵是真不入眼了。
景安帝愁啊!謝俶的終身大事再不解決,先不說後宮他那位母后能不能讓他耳根清淨,就是前朝大臣們隔三岔五上的摺子也得讓他頭疼。
「不入眼也得給朕選一個!再不成親像什麼樣子!母后跟那些大臣拿你沒辦法,你往外面一躲就清淨了,朕每日可都得見太后和那些大臣,你讓朕怎麼辦?」
景安帝沒好氣的將案桌上一副畫卷扔了過去,看著謝俶那副不以為意的樣子就來氣,要不是耳邊天天一堆人在他耳邊念叨,逢年過節都不讓他清淨,景安帝才懶得管他這些爛事!
「你若是自己選不出來,朕就抓鬮幫你選這個雍王妃!」
看真把自己這個皇兄氣的七竅生煙,謝俶很識相的閉了嘴,伸出兩根手指輕輕捻了那畫像:「皇兄,若是臣弟看上這畫像之外的女子,您可允了?」
畫像之外的女子?景安帝還真的仔細想了想,整個京都但凡適齡的女子有八成已經在案桌上擺著,但也有漏網之魚。
「呵!你以為朕現在對你的雍王妃之位還有別的期許不成?你只要看上個女的,別盯上有夫之婦,朕就趕緊燒香拜佛了!」
要是再過幾年,恐怕這條件還要再刪減些,到時候他這個三皇弟哪怕看上一個有主的女子,恐怕他這個皇兄都要忍不住成全他!
謝俶得了景安帝的準話,心裡滿意:「皇兄金口玉律,只要是沒主的,您都允了!」
景安帝不耐煩的點頭,謝俶一掀袍子,剛想跪下請景安帝賜婚,何程急匆匆從外面進來。
「陛下,安王世子來了。」
景安帝一聽到安王的這對兒女就覺得頭疼,當下哪裡還有剛剛跟謝俶說話時的和顏悅色?不耐煩的揮了揮手:「讓他滾回自己的安王府去,安王不在,他這個做長兄的既然不會管教康平,那朕便幫他約束約束!」
天子之怒,動輒血濺三尺,何程擦了擦腦門上的汗,現在滿宮裡誰不知道陛下厭惡安王,順帶不喜安王這對兒女,安王世子還算識時務,在京都呆著,無功無過,不惹陛下的眼,可康平郡主也不知道是不是腦子缺根弦,明知道自己不被景安帝看重,偏偏凡事還就愛掐尖。
要不是得留著他們兩個牽制安撫安王,恐怕康平郡主就不止被關在宮裡學規矩這麼簡單。
何程是景安帝身邊的心腹,對景安帝的喜好了解的一清二楚,本不想摻和進來康平郡主這事,但是奈何當年安王與他有些恩惠,安王世子每次來宮裡也對他多有孝敬,他也不忍心人就這麼在外面受罪,這才進來冒著掉腦袋的危險通稟。
「陛下,安王世子在外面跪了大半個時辰,說是康平郡主做錯事,他這個長兄沒起到教導的責任,所以要一直跪著給陛下請罪。」
這是他不見謝程就不起的意思?景安帝本來七分的怒火直接升到十分,勃然大怒:「他這是逼朕?呵!果然,龍生龍鳳生鳳,終究骨子裡流的是安王的血,跟那廝的做派一模一樣!」
謝俶在一旁聽的皺眉:「皇兄。」
先帝已經去世這麼多年,景安帝現在還對當年之事這般耿耿於懷,實在是有些過於招人口舌了。
景安帝被謝俶這般一提醒,當下也收斂了脾性,臉色喜怒不辨不怒自威:「三皇弟,你先回吧,朕倒是要看看,這安王世子究竟要跟朕說些什麼!」
謝俶從福安殿出來時,外面已經下起了鵝毛大雪,紛紛揚揚的,將目光所至之處掩埋成一大片的白色。
謝程就跪在台階前,身上的狐裘已經被雪浸的濕透,兩條腿深深的陷進雪堆里,臉色青紫,整個人猶如一座石獅子雕塑。
看來何程是半點沒誇大,這謝程確實是在這跪了半個時辰之久。
看到有人出來,謝程艱難的轉頭,睫毛上的雪被他這麼一動,簌簌落了下來,等看清來人,他朝謝俶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來:「王叔……」
謝俶深深凝視他許久,到底是輕嘆了口氣,轉身走了。
謝程不說自身的品行和能耐,至少對謝韻然,確實是問心無愧,但凡謝韻然闖出什麼禍事來,都是謝程給她擦屁股,兄妹倆在這京畿十幾年,相依為命,謝韻然變成如今這個性子,也跟謝程脫不了關係。
只是這些事,都與他無關,各人皆有各人的緣法,人活一世,自掃門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方才能保全自身。
楊瑾看到謝俶出來,抱著劍迎上來:「王爺,回府還是?」
謝俶微微側身,遠遠的看到何程從福安殿出來對謝程說了些什麼,隨後幾個太監出來將謝程抬了進去。
楊瑾順著謝俶的視線看過去,自然也看到了那邊的騷動,雪太大,謝俶進了福安殿後,他就被小太監迎進偏殿烤火。
謝程來的時候,謝俶進去福安殿並沒有多久,生生跪了這麼長時間。
「這安王世子也是可憐,攤上這麼一個不受寵的爹和這麼一個不懂事的妹妹,這麼一跪,估計腿是廢了。」
謝俶難得聽楊瑾多管閒事,不再關注那邊,朝著宮門方向走。
「凡事皆有因果,你又怎知今日的果不是以往的因?」
「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