椒房殿。
謝央跪在地上,冰冷的磚塊硌人,他不過跪了半個時辰,頭上已經開始冒汗。
「央兒,跪了這麼久,你可跪出些頭緒來?」
皇后一身華服,高高在上的坐著,似乎不在意的欣賞尾指的護甲,一身的貴氣,從上面看人時壓的人喘不過氣來。
謝央硬挺著跪著,他平素光顧著籠絡大臣,鞏固自己的勢力,在騎射功夫上多有疏漏,再加上府里還有個嚴氏,日日換著花樣勾他,這麼沒有節制,身子早就虧空了大半,哪裡經得住這麼跪?
太子剛從東宮搬出去住,建了太子府,皇后確實安插了人手,但是太子覺得受人桎梏,不喜,將人想辦法捏了錯處打發了回去。
久而久之,皇后擔心傷了母子情分,再加上太子懂事好強,事事做到最好,不肯屈居人後,皇后也就放了大半的心,並不往太子府里丟人,只時不時的召劉慶等幾個太子身邊的親近人日常問問。
剛出宮時問的勤,劉慶他們也不敢撒謊,這麼幾年下來,皇后也就逢年過節心血來潮時問問,且問的都千篇一律,劉慶幾人膽子大了,也開始幫著謝央瞞著。
是以,皇后並不知道謝央在府中的那些荒唐事。
「孩兒知道錯了。」謝央聲音微微發抖。
皇后皺了皺眉:「哦?說說,錯在哪?」
謝央咬牙:「孩兒不該一時疏忽,讓人算計,被強逼著納了嚴氏!」
皇后沒想到他跪在這裡跪了半天,竟然就悟出這麼個東西,一怒之下將旁邊的茶杯扔了出去,褐綠色的茶水潑了謝央一頭一身。
「糊塗!」
劉慶在旁邊跟著跪著,看謝央被砸的搖搖欲墜,幾乎驚呼出聲,看了看上面盛怒的皇后,終究不敢造次,頭埋得更低。
看謝央愚鈍無知,皇后扶著身邊宮婢的手起身:「你納了嚴氏那天,本宮可有斥責你半句?」
謝央臉色發白,心裡發慌,但還是硬挺著開口:「不曾。」
皇后年輕時也是一方美人,如今年紀大了,眼尾多了皺紋,但因為抹了厚厚的粉,倒是看不出什麼,這麼一發怒,配合頭上的金釵珠環,更是顯得容光懾人。
「少年人風流是天性,本宮不說什麼,但是你卻沒有自己擦屁股的本事,反而還將事情越辦越糟!」
謝央被皇后罵了個狗血淋頭,只覺得像是狠狠被人扇了一巴掌,臉上火辣辣的。
看謝央臉色羞愧,皇后這才冷靜下來,坐了回去。
「納了嚴氏,既然木已成舟,那就任由這事過去,左右還能得個救人的好名聲,你呢?這都何時了,還在糾結一月前的舊事!」
「事情已經到了這個地步,你就該早日想辦法將那宋擷玉給娶回來,拖拖拉拉的,如何成事?」
謝央還是心有不甘:「兒臣只是……不甘心以太子妃之位迎娶。」
娶宋擷玉這麼個心狠手辣的草包,日後他如何在眾位皇子們面前抬起頭?
皇后一聽就來氣,幸虧身邊嬤嬤及時出聲制止,否則謝央身上估計又得淋上一杯茶水。
「你若是有這本事騙的宋擷玉給側妃之位也死活要嫁你,本宮自然不會吭一聲!」
「可你有這本事?」
皇后的話像是一根刺,將謝央刺的鮮血淋漓。
閉了閉眼,謝央攥緊拳頭,心裡像是被一塊重石壓著。
總是如此,在她心裡,無論他怎麼做,總是比不上三皇弟!
「兒臣明白了。」
皇后這麼罵了一頓,看謝央面色恭敬,垂眸認錯,這才將自己脾氣壓了下去,重新開口。
「我已經想辦法讓你父皇跟宋青山提結親的事。」
謝央猛的抬頭,看向皇后的視線滿是不敢置信:「母后……」
父皇不是最討厭結黨營私?也最討厭皇子拉幫結派,坐上那個位子,就註定是孤家寡人,不止子孫弟兄,連枕邊人都得防著。
他百般誘騙宋擷玉讓她開口求嫁,一是因為不想宋擷玉做他的太子妃,二則是因為怕景安帝疑心他這個太子想要謀權篡位。
母后究竟是用了什麼辦法?居然能讓父皇鬆口?
皇后看著底下謝央目瞪口呆的臉,她知道謝央在想什麼,只是也沒什麼力氣給他解釋,只是淡淡喊了他起來。
「央兒,這是母后唯一能幫你的了,如今皇帝又開始在景仁宮那裡轉,你若是再不爭氣,恐怕咱們母子就真得被那對母子踩在腳底下不得翻身!」
沒了那女人,她這幅模樣根本拉攏不了皇帝,只會讓景仁宮那對母子得意!
謝央沉默了幾秒,半晌才點頭:「母后放心,只要得到宋擷玉,有了淮陰王府助力,兒臣登上皇位指日可待!」
她這個兒子確實從小到大沒讓她操過心,皇后並沒有多想,說了這麼多話,她口乾舌燥的,抿了一口茶,還沒來得及開口,就聽謝靈的聲音大老遠從殿外傳了進來。
「母后!」
謝央在下面清清楚楚的看見皇后的神情變化,從謝靈一進來,她臉上哪裡還有半分陰鷙模樣?
同樣都是她的兒子,為什麼面對他,母后只會發脾氣,而面對謝靈,才有一個當母親的樣子?
謝靈一進來就發現謝央也在,他對自己這個大哥一向不怎麼對付,可是到底是親兄弟,在看見謝央身上的水漬和茶葉,還是沒忍住開口。
「兄長怎麼如此狼狽不堪?」
謝靈的話本是關心,可落在此時的謝央眼裡,他的話就成了赤裸裸的諷刺。
當下表情有些難看:「三弟管好自己的事就行,別人的事,還是莫要瞎操心。」
自己一番好心被當成了驢肝肺,謝靈也不是什麼好脾氣的,當下直接甩了袖子,不再看他,只對皇后說話。
「母后,這是兒臣新尋到的狐裘,特意拿來博母后一笑。」
謝靈說完,讓下人抱著一個盒子上來,皇后身邊的丫鬟接過,展開一看。
拖地的披風,雪白異常,沒有半分雜色,皇后看的也是一喜。
這狐裘和披風確實難得,但是更難得的,是謝靈這番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