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知非問道:「我還以為二哥回來避避風頭,原來另有打算,二哥怎麼不留在市里?」
「我留在市里,什麼都做不了,也沒有人可以信任,」張知行拍了拍堂弟張知非的肩膀,「至少這裡,有你能幫我。」
張知非搓搓手,神情有些興奮:「這次可要玩大的。」
張恪見小叔這樣子,在旁邊潑他的冷水:「哪有這麼容易哦?丁向山可是海州的土皇帝,他能在唐伯伯頭上按一個貪污受賄的罪名,捏死我們就跟捏死三隻螞蟻一樣容易,我們最大的優勢,就是丁向山肯定意識不到我們的存在罷了,我們只有一次機會,一次機會就必須將他徹底的擊倒……」
「哦……」張知非見張恪分析的頭頭是道,驚嘆道,「你這小子真不能小看啊,能成大事,趕緊大學畢業了,幫你爸,或者幫我,要不別讀什麼大學了,讀中專能早出來四年……」
張恪撇撇嘴,他本質上跟他爸爸一樣,都是性子比較倔強的人,在人生讀檔前,張恪大學畢業後,小叔曾讓他去建築公司幫忙,甚至希望由他來繼承那家規模還算可以的建築公司,張恪最終選擇去了隆裕集團,職業生涯也算順利,車禍之前,當上分公司的經理,也算得上年輕有為。這次莫名其妙的回到九四年,說不定是上帝搭錯了神經,目光只局限於小小的建築公司,還真對不起上帝。
「現在別說那些有的沒的,小恪說的很對,我們只能在暗地裡收集證據,只有一次出擊的機會,至少要獲得唐學謙無罪的證據,僅憑我們手裡這幾張照片,還證明不了什麼?」張知行說道。
「要是省里有領導能公平的堅持徹查新豐集團的問題,也能將問題查清楚,不然就憑我們幾個人在暗地裡收集證據,只怕很難……」張恪不得不提醒爸爸一句,「爸爸剛才不是說唐伯伯很可能已經發現了些什麼問題,現在無法跟唐伯伯說上話,要是能知道唐伯伯發現了什麼,我們順著他發現的蛛絲馬跡查下去,也方便。爸爸,你說唐伯伯家會不會有我們需要的東西?找到這裡東西,就算我們沒能力調查下去,找省里去申冤,也更有說服力……」
「對……」張知行經兒子提醒,猛然想起一件事情,「唐學謙的工作日誌會隨身帶著,但是他思考問題,有隨手亂寫的習慣,寫下的東西,也不會立即丟掉,過一段時間,他會整理一下自己的工作思路,就把這些稿子拿出來,說不定能從他家找到什麼線索,」張知行拍了拍大腿,「知非,晚上就送我回市里,說不定葉新明也會想到這一點,我們要快……」
「葉新明不是唐學謙的秘書嗎?」張知非奇怪的問。
「葉新明不可靠,」張恪想在小叔面前豎立早熟少年的形象,以後好方便請他辦事,搶著說,「說不定唐學謙發現新豐集團的問題,還是葉新明向丁向山通風報信的呢……還有啊,爸爸你不能去,誰知道唐伯伯家周圍有沒有人在監視?爸爸過來給叔爺爺奔喪,又悄悄返回市里,讓丁向山知道會有什麼後果?讓小叔送我過去,我的目標小,再說給別人看見,我就說我跟媽媽留在市里……」
「小恪想得細,」張知非忍不住誇獎,「聽說中考西城區第三,腦袋瓜不是假的……」
張恪橫了小叔一眼,思維縝密是人生閱歷所致,很多時候考慮不周全,那也是經驗不足,跟腦袋瓜的關係不是很大。
張知行猶豫不決,唐學謙家周圍真有監視的話,那去唐學謙家就是很危險的一件事情。
張恪看得出爸爸的猶豫,但是這事除了自己,沒有更合適的人了,說道:「我又想起一件事,唐婧她媽要是知道唐伯伯外面有女人,會不會很激動?萬一她鬧情緒對唐伯伯的事袖手不理,怎麼辦?照片又不能給她知道,女人總不可信,她要急著替唐伯伯洗清罪名,反而壞了大事……」
「小恪對女人也很在行嘛?」張知非笑嘻嘻的摸了摸張恪的頭,他從小就佩服堂兄張知行的腦瓜子,見張恪分析得頭頭是道,只當他家遺傳好、教育好,能出人才,倒沒有太驚訝。
「我看這樣吧,爸爸寫一張字條讓我帶過去,幫唐伯伯澄清一下問題,就算唐婧她媽心裡還不能釋疑,也至少能冷靜一些……」
張知行想了一會兒,也發現沒有更合適的人了,拍了拍兒子張恪的腦袋,吩咐說:「遇事機靈點……」
商量妥當卻不能立即動身,有車的話,從老宅趕回市里只需要一個多小時,不用擔心時間來不來得及的;何況,叔爺爺去逝,作為小兒子的小叔沒那麼容易能脫開身。
老家的親戚大都已經知道唐學謙被隔離審查的事情,張恪與爸爸住在客房裡,沒有人過來打擾,落了清靜,奶奶過來說了一會兒話,就去忙明天出殯的事情。
吃過中飯,張知行與留在市裡的妻子通了電話,市里沒什麼變化。
省檢查組還沒有查到許思頭上,謠言當然還沒有四處風傳。小叔趁中午吃飯的時候出去了一下,回來時塞給爸爸一隻moto的新大哥大。
「二哥,拿這個方便,不能總守電話機旁邊……」
張知行也不推辭,這時候不能輕易的錯過任何一個電話,給妻子撥了電話,告訴她號碼,好方便及時聯絡。
好不容易熬到吃晚飯,吃過晚飯,海州有給死者守夜的風俗。在飯桌上張知非藉口說公司臨時有點事,夜裡要趕回縣城處理。
張恪見堂伯張知微聽到小叔說要趁夜趕回縣城一趟,已經將心裡的不快表露在臉上:「真有這麼要緊的事,一定要親自走一趟?」
爸爸是獨子,堂伯張知微與小叔張知非是親兄弟,但是小叔與堂伯從小就有隔閡,遠不及與爸爸那麼親近。
張恪能猜到堂伯在顧忌什麼,如果宣布斷絕關係有用的話,他恨不能現在就跟爸爸斷絕關係,心想自己與爸爸一回到老宅就跟小叔窩在小樓里合計了半天,不曉得堂伯會胡思亂想什麼。
見堂伯懷疑的眼神在爸爸、小叔的臉打旋,張恪側著頭問:「什麼事,這麼緊要,不能留下來陪我爸爸打牌?」叔爺爺久病纏身,去世也不會讓人感覺到很悲戚,守夜無非拿打牌來打發時光。
張恪見小叔給他使了個眼色,是誇他機靈,趁著堂伯不在意,得意的笑了笑。
張知非的眼神變了變,緩和下來,張知行不跟著一起出去,他以為知非真是趕回縣城處理什麼要緊的事情。
吃過晚飯,張恪先走出塬子,自己是不起眼的人,也不落在大人的視野里,在與不在,都沒有人在意。等小叔的車過來,一骨溜鑽了進去,說什麼東社縣城,車子上了南郊公路往北開了六七公里又左拐上了石江公路,直奔市里。
在車上,張恪無聊的拿起小叔的大哥大,對於這種第一代的模擬信號手機,張恪仿佛把玩文物一樣的欣賞著。
「怎麼樣,等你高中畢了業,叔給你也買一隻?」
下半年,海州數字網就要正式營運,這種笨重的大哥大,屬於淘汰的產品。
張恪撇了撇嘴,看著一隻手還握不過來的大哥大,心想:三年後只能當成板磚提著去砸人了,隨手將大哥大丟儀錶盤上,笑道:「不稀罕。」
「真不稀罕?」張知非有些微訝的側臉看了看張恪,這次過來,這個侄子可是讓他大掉眼球,且不說他在這次危機事件里表現出少年人絕無僅有的冷靜與成熟,單是這份對物質誘惑的淡漠就足以讓人稱道了。
「有什麼好稀罕了,數字網已經開始試運行了,模擬信號機不過是淘汰的產品,不用等我高中畢業,這玩藝兒明年就要成過氣的東西,只能嚇唬嚇唬沒見過世面的鄉下人,送給張奕還能讓他高興一場,我啊,就算了……」
張知非一直在搞建築,可不知道什麼數字網、***之類的東西,聽張恪說起來一本正經,也就笑了笑,沒當回事。
以張恪在隆裕集團七八年的工作經驗,回到九四年,想要掘第一桶金,最方便的就是做電子產品的經銷。
數字網運行之後,第一款中文數字手機是愛立信的gh398,九五年上市,開創直板機的先河,雖然13公分的長度、2.3公分的厚度在張恪眼裡十分粗糙,但在九四、九五年,對於使用大哥大的人們來說,愛立信398的纖細身姿是那麼的誘人。
要是能取得愛立信行動電話在海州的經銷代理權,明年就能趁著398機型的熱銷,大賺一錢。愛立信在國內的辦事機構九四年剛剛從辦事處升級為分公司,在海州還沒有專門的經銷。
張恪見小叔沒有回應,也就閉嘴不再說什麼,也不指望他現在就能動心,現在提一提,只是加深他的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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