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小民司長也沒有心思欣賞窗外的美景。
他同樣與部領導通過電話，說了對接下來談判的擔憂。
這次來，周小民是抱著動員陳立東繼續投資沙漠治理的目的來的。
駝城兩萬畝沙漠改造項目，由周小民親自組織專業技術人員進行了調查論證。
結論是：沙漠改造變耕地的技術可行，但不可持續。
問題就是投資太大。
按照東華農業科技有限公司的做法，改造一畝沙漠，當年需要投入資金6000元。
改造1億畝沙漠，需要投入6000億。
不考慮修路、供水、排水、供電、綠化等基礎設施，單純改造一畝沙漠直接畝成本也要2000元人民幣。
這樣的模式不適合一家一戶，必須公司化經營、大投入運作。
而且以當前的農產品價格，種大豆、種小麥都難以收回成本。
2004年，國家財政用於農業的投入是640億人民幣。
這些資金就算全部用來治理沙漠，也要持續投入10年。
況且這也是不允許的。
財政用於農業的投入，大部分要分到各個省、市和自治區，用來完成農林水利工程建設，農業技術推廣、良種示範推廣、農口事業單位人員的工資等。
還有一部分支持給農口所屬重點企業，以及民營農業龍頭企業等，少了誰的都不行。
所以，周小民要親自會見一下陳立東，商量一下未來的沙漠治理怎麼弄。
周小民剛放下電話，信產部科技司的王耀邦副司長就來敲門了。
周小民開門把王耀邦請了進來。
王耀邦坐下來就問：「怎麼樣？周司長，見到陳董事長了嗎？」
周小民遞給王耀邦一瓶元氣水，搖了搖頭：「我和周主任去拜年，只有王女士和大陳總在家，小陳和他父親都去了桃花島。
王女士說了，他們家裡人大過年的也都在外邊忙活，看來人家能發家真不是靠狗屎運啊。」
王耀邦也笑著說：「說東華走狗屎運的那些人都是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
我跟你說個情況吧，東華實業集團去年一年支付的科研經費是150億人民幣，占了全國科研投入的一成還要多。
東華PCT專利申請數超過1500件，占我國PCT申請數量的四成還要多。」
周小民從果盤裡拿起幾小塊白色的果仁，放進一個透明的玻璃杯里，然後倒入溫開水，遞給王耀邦。
然後，又給自己弄了同樣一杯，並不斷搖晃著杯子裡的水說：「這是我向酒店服務員要的，這種白色的果仁叫向天果，是一種堅果，屬於索亞特產。
果仁的味道非常苦、非常澀，可以泡水喝，也可以把果仁砸成很小的碎塊吃下去。
向天果的藥用價值非常高，有降血糖、血壓、血脂的功效，在兩年前進入國內市場，現在國內每斤乾果售價在50元左右。
在索亞，其實這種向天果樹並不罕見，東捷商城的網站裡，就有土著們採集向天果的視頻。索亞的土著們從叢林裡將乾果採過來，出售給保護傘公司，由保護傘公司包裝加工、打碼後在我們國內銷售，利潤率非常高。
最有意思的是大馬國和加曼國也想向咱們銷售這種向天果，但國內市場就是認索亞的。
哦，你聽說過大葉紫檀嗎？」
王耀邦點點頭表示聽說過。
周小民繼續說：「人們常說『人分三六九等，木分紫檀花梨』，紫檀在各種木材里是非常金貴的。
但是最近幾年，人們說紫檀又分大葉紫檀，和小葉紫檀。
大葉紫檀在我看來是沒法與小葉紫檀相提並論的。
大葉檀木質是橘紅色，小葉檀是雞血色或者褐紅色。
大葉檀的紋理比較粗，顏色也比較淺，小葉檀充滿了紫色素和紅色樹膠。
過去大葉檀沒法與小葉檀競價。
可是自從發現索亞這裡盛產大葉紫檀之後，國內就把它炒的很厲害。
不知道你注意過沒有，這兩年人們很流行木珠手串，包括年輕人也都開始手擼紫檀串。
市場上的紫檀手串很多是用大葉紫檀加工的。
大葉檀木紋粗，容易出現金星和毛紋，小葉檀的星紋淺。
於是玩手串的就炒作說，有金星的更值錢。
呵呵，我懷疑是陳立東那小子出的主意，故意將大葉檀的價格炒上去。
索亞有幾十萬平方公里土地，這裡的水果、木材、藥材幾乎取之不盡用之不竭。
把陳立東放在這裡，得從國內騙走多少錢啊。」
「停，周司長，你是不是也酸啦？」王耀邦趕緊打趣道：「平心而論，我是很佩服小陳呢。他這個人懂得如何創造財富，三十晚上那番話，再次證明他還懂得與人分享財富，這樣的人困不住的。」
周小民擺擺手說：「我不是酸，而是痛，是心痛！
我是搞農業的，我更關心他在農口做的事情。
我剛才舉了兩個例子，就是說他有眼光、會經營。
這要是在國內，一定能給華夏農業帶出一條好路子。
所以我心痛，這麼一位民營企業家，在國內怎麼就容不下。」
「容不下嗎？」
王耀邦聽完之後神色一黯，然後看了看四周，見沒人在附近，就壓低聲音說：「難道真就像網上說的那樣，有人要把他擠出華夏？」
周小民點點頭說：「算是打壓吧。這事兒起因在商務部，不過跟我也有關係。
去年國際大豆漲價，商務部組織了一場集中採購，結果採購價撞上了最高位，損失很大。
為了維護我們的國際形象，保住參與國際大豆交易的權利，商務部出了點子，請東華以托盤的形式護盤，分擔高價採購大豆的成本。
本來這事兒是商務部搞的，卻是由我出面，找小陳磋商。
最後由上邊那位出面找小陳談了談。」
說道這兒，周小民用手虛空朝上指了指，然後接著說：「人家小陳講義氣，出售電廠、出售鋼鐵廠的股份。
一個人很快籌集了80億人民幣，再從國開行貸款100億，把大部分倉單接了下來。
現在那批大豆陸陸續續被運過來，保證了國內骨幹大豆加工企業的原料供應。
我聽說，由保護傘公司賣給國內的大豆，與同期國際價格是持平的。
這麼一算，小陳要賠進去幾十個億。
幾十個億啊，想想就心疼。」
這時王耀邦插了一句：「小陳這麼做，怎麼還要被打壓呢？」
周小民喝了一口向天果茶砸砸嘴說：「我也說不太準，但是我這次出來前聽周主任說過一句話。」
「周立坤？」
「嗯。離京時我跟他一起去東來順涮鍋，他說過一句『本想給那小子帶個金箍，沒想到金箍還沒帶上，人就跑了』。
具體啥意思我不懂，但我知道他說的那個人就是小陳。」
王耀邦嘆口氣說：「這幾年，我們抓起來的民營企業家多了去了。
網上有人說『華夏民營企業家不是在監獄，就是在監獄的路上』，這句話多少是有些道理的。
不過，我最近一直關注東華、關注陳立東的信息，從大家的評論看，沒有他違法的信息啊。
我覺著吧，別人可能是不起浪，他這裡是真無風。」
「呵呵」，周小民笑了一通說：「你天真了啊。有句話叫『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起碼我就能給小陳找一條罪狀。」
王耀邦好奇地問：「什麼罪？」
「抽逃出資罪。小陳不是在去年出讓了一部分企業的股份嗎？
去年急著籌款給大豆托盤，當時的財務處理肯定有不及時、不到位的地方吧。
如果我想算計陳立東，就找人檢舉他抽逃出資，給合伙人造成了巨額損失。
嗯比如找西聯鋼鐵，如果西聯鋼鐵正好經營不善、出現虧損，西聯鋼鐵的陳鳳合又是我的人，那麼我就會慫恿西聯鋼鐵去檢舉小陳。
要是陳立東不服軟，就安排公安把他抓進去，再不行把他家人也抓進去。
這麼一番下來，能扛得住算他本事。」
王耀邦苦笑著說：「周司長，我服了。古人說破家縣令、滅門令尹，沒成想現在還有人敢這麼弄。」
周小民說：「我就是打個比方。總之，收拾一個民營企業，辦法有的是。」
王耀邦嘿嘿笑了兩聲：「真真嚇死個我。我是理工出身，當年有人勸我下海經商辦企業，我想如果我走了那條路，沒準也在裡邊蹲著了。」
周小民安慰他說：「開個玩笑，你別當真，東華那麼大的體量，對國家、對地方的貢獻度又那麼高，沒人敢輕易下手的。
保鋼那邊伸了爪子，結果弄得一地雞毛。
最終他們的高層整個換了一遍，據說案子到現在還沒收口。」
王耀邦說：「保鋼那波人手段太卑劣，又牽扯到國外勢力，還弄出個投毒事件。
但是如果按你的思路操作，沒準真能讓小陳摔個人仰馬翻。
唉怪不得人家跑來索亞當土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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