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陳樹儉的怒火

  陳立東燕京、薊市、遼省跑得很嗨,特別是在東北串親戚、交朋友、吃海鮮、喝大酒,玩得不亦樂乎。Google搜索當他跟著姐夫李愛國上船出海的時候,他爸陳樹儉正在發火。

  事情說大不大,說小不小:車隊的一台車被鄰村給扣了,開車的司機被人給打了。

  事情的大概是:這天下午,利民廠、準確說是元亨公司的一台車從外邊送貨回來,路過鄰村小孫莊的時候,被幾個男人給攔住了,說是南陳村的車壓壞了小孫莊的路,路不修好就不讓過了,這個司機呢,也是暴脾氣,三說兩說不對付,就上車加了油門就往前闖,差點壓了攔路人的其中一個,司機嚇一跳,趕緊急剎車,車也熄了火。

  真實情況是車沒碰著人,解放掛車起步啥速度?

  但對方幾個人不幹了,說這司機想要人命,拉開車門把司機拽出駕駛室,就是一頓揍,可怕的是司機的腿被人踩斷了,那群人打完人就散了,任憑司機在地上哭嚎,路過的人報告了陳樹儉,這才被送到醫院。

  陳樹儉年輕時候脾氣就倔,歲數大了有所收斂,但那得看啥事,被人欺侮到頭上他可一點兒不省著,帶著人就去了小孫莊抓人。結果呢?被卷回來了。

  俗話說,強龍不壓地頭蛇,陳樹儉去說是抓人,當然也不能胡來。他先是找村幹部,小孫莊的村長和陳樹儉也認識。見了面,對方比陳樹儉還橫:「誰打的人我不清楚,要抓你自己抓。但是你們的車壓壞了我們村的路可是千真萬確,那條路是我們村修的,各家各戶都掏了錢,你們壓壞了路,就得賠。」

  這個小孫莊,與南陳村中間隔著一個南田村(就是李利鑫的村),卻屬於豐藍縣,壓壞的路是一條水泥路,去年南陳村修路的時候,也一起修的,但是兩條路的標準不一樣。南陳村和南田村的路,都是一個標準,強夯了路基,下邊是三七灰土,上邊混凝土中加了鋼筋,增加拉伸力,承重20噸貨車是沒問題的。而小孫莊和前兩個村不是一個縣,也沒相互商量,這段路就圖省事了,是在老路基上剷平,直接打的混凝土,缺了基礎層,混凝土只有20厘米厚,還沒加鋼筋。再加上開春這個節氣,路基一凍一化,利民廠的重車壓上去幾趟,直接就讓這條路報廢了:500來米長的路面,好幾段水泥板被壓裂了,有的地方壓碎了,泥漿都翻了上來。

  陳樹儉說也說不過,看著壓翻的路面,覺得有些理虧。但嘴上不能慫,對著那位村長說:「我們村的路怎麼就壓不壞?說明你們村這路修的有毛病。車我找人開回去,打人的那幾個,你們要交出來,否則,咱們就經公。」經公,就是報告政府的意思。

  那時候民間有些事情,都是私下裡解決,族老或者村長就擔任了法官的角色,報告政府就是要把事情搞大的意思。

  對面村長也不吃這一套:「經公就經公,這車我們村先扣下,不修好路別想開走,以後這路你們也別走了。」說完,甩手就走。

  打了人還扣車,這有點不講理啊。陳樹儉就追上去拉對方村長的肩膀,動作幅度有點大,被旁邊人誤解為開打,於是雙方又打了一場。場面很熱鬧,連拉帶拽,兩個村的人一邊嘴上喊「別動手、咱講道理」,一邊底下用黑手,好在動作只限於拉扯、高潮也就是陳樹儉被對方村長來個抱摔按在地上,沒人動武器(比如菜刀、鐵鍬、糞叉啥的)。

  南陳村人少,吃了虧,聰明的爬起來往回跑,對方打完也散了。

  陳樹儉回到廠里,這個鬱悶。衣服也破了,眼圈也腫了,車沒弄回來,對方打人的也沒找到蹤影。長這麼大他都沒吃過這麼大的虧。嘴上不停的喊:「太欺侮人了,我咽不下這口氣。」

  只有陳媽能治他:「你都多大歲數了,還逞這個強?廠里這麼多人,還用你去動手?你個老不死的,你想被人打死給抬回來是怎麼的?你有倆兒子呢,讓他們去,省著兒子幹啥?」。

  旁邊的人都皺了眉,這話怎麼聽怎麼不對勁,這老闆娘敢情也不是省油的。

  陳立春過來了,聽了聽情況,說:「這事就不該去,報警就行了」。

  陳樹儉不幹了:「你個崽羔子,看你爹被打,高興是吧?我打不死你。」

  然後爺倆在院裡追了一通,氣喘吁吁後總算消停下來。

  晚上,爺幾個碰頭,陳樹志從鎮裡回來,事情報到鎮派出所,立了案,民警到鎮醫院給受傷司機做了筆錄。派出所說這是跨縣域辦案,得先跟豐藍縣警方溝通一下。

  爺幾個發愁,這路怎麼走?小孫莊的路修還是不修?那500多米路,眼看是不行了,重載車再走幾趟就徹底玩完了。

  修,路是對方的,這人打了、車扣了,老闆也被打個滿臉花,還給他們修路?可不修?誰都沒法走。

  最後,陳立春說:「不能再走小孫莊的路了,咱們得換條路,哪怕修也修自己的路,不能讓別人左右。咱們村和南田村中間這條路,往北大概五、六里,就能連上藍濱公路,咱們走這條路。」

  陳樹儉想了想:「這裡說有路,可都是土路,走小四輪都費勁啊」

  陳立春說:「咱們修啊,小東早就有這個打算。六里地3000米,一米打50塊錢,不就15萬?咱們差這點錢?」

  陳立偉說了句:「要修就修寬點,就小孫莊那段路,咱們車上去,別的車就得靠邊,一不小心就會剮蹭。」

  陳樹志說:「那得占耕地,往北去這條土路,西邊的地是咱們村的,東邊是南田村的。我去南田村,跟他們商量,兩邊的地各占一部分。」爺幾個先這麼商量了個大概。

  陳樹志去南田村溝通修路的事兒,南田村的支書(兼著村長)和老少爺們商量了一下,提出:占地可以,得給補償,一畝地不多要,給一萬就行了。

  把陳樹志給氣的啊,一畝地一萬塊?地里能出金條了?要是建廠子占地,一畝地一萬說得過去,利民廠占地一畝地還得交250的租金呢。

  可這是修路,路修成了,兩個村受益,要一年的補償就行了,三百、五百都行,要一萬,這是獅子大張口啊。

  回到村,陳樹志跟爺幾個商量,最後大夥一狠心:路,咱們自己修。第二天,陳樹志打開大喇叭,要求每家來個說算的人,開村民大會,商量修路的事。

  中午前,會開完了,修路的事定了下來:不在兩個村中間修,路基規劃往西挪,查不到對著利民廠的位置。而且,南陳村修自己的路,占自己的地,那條土路留給南田村自己走去。修路占地一畝地今年給300補償,明年重新分,到時候調整。路基、邊溝算上,頂多占100畝地,村里自己還能調劑。

  事兒定下來,爺幾個找到聘的工程師一算,估計15萬下不來,乘以2也費勁。按照縣級路的標準修,路面寬9米、路基寬12米,兩邊開挖邊溝,就得再占10米,占地、平坑、換填、壓基礎、做墊層、打路面,可不簡單。

  陳樹儉問陳淑芬:「小東那家商貿公司帳上有多少富餘錢?」

  陳淑芬笑了:「二哥,那公司是小東跟人合夥的,我可不能露底兒。我要是告訴你是違規,至於小東告不告訴你,那是你們家裡的事兒。」

  陳樹儉頓時感覺不好了,又問:「那咱們廠的錢呢?能拿出多少來?」

  陳淑芬又不緊不慢地說:「帳上餘額大數120萬,應收帳款450萬,應付160萬,修車間的工程款已經給到30%,要是欠款能收回200萬,車間原料也沒問題。總的看修條路是沒問題的。」

  陳樹儉:「那咱們修。村里老少爺們心從來沒這麼齊過,大夥一致決定修路,我們也不能慫,不能讓小孫莊、南田村的人看笑話。」陳總經理大手一揮,就這麼定了。

  修路,決策是陳樹儉,幹活的是陳立民。陳立民叫苦不迭,心想:我就是個小包工頭,從來就沒修過路。可又沒法說,他不懂,全村姓陳的都沒他懂。

  總算想起陳立東說的那句話:讓專業的人干專業的事。於是就跑到縣交通局請專家設計、出方案,然後還是由交通局的施工隊來施工。

  又是邊設計邊施工,這個季節,地里啥也沒有,正好插旗、測量、劃線,平整場地。

  陳樹儉親自去現場盯著,遇到樹,拔了;遇到墳,遷走;遇到溝,先平了。周邊的村都在等著看笑話,他陳樹儉就是要干出氣勢。

  幾天的功夫就平出路基。然後不停地往裡填山皮石、山皮土,推土機、挖掘機上去碾壓,壓完了再用夯機夯,路基邊上挖排水溝,擠壓的水流到溝里排走。夯完就可以上重車了。交通局的工程師說:路面不著急修,先走走重車看,哪壓塌了補哪兒,越壓越結實。

  打人扣車的事怎麼樣呢?

  陳樹儉親自包了紅包去醫院看望了受傷的司機,司機的工資照常開,再給一天10塊的營養費。

  孫集鎮派出所安排人去豐藍縣公安局,人家說要調查一下,就沒了下音。

  小孫莊把車扣了,陳樹儉再沒去要。這段時間,利民廠的貨車就沒往南田村、小孫莊那條路上走,寧可繞路,從別的村穿。

  陳樹儉還辦了件事,他安排人把村東頭往南田村、小孫莊去的路給堵了,走人可以,過牲口也行,過車特別是貨車,那就不好意思了,此路是我開,此樹是我栽,要打此路過……。

  縣交通局的施工機械多,再用上利民廠的挖掘機、強夯機,用了半個月往北去的路基就跟藍濱公路接上了。

  等陳立東從東北帶著李太順和孫鎮遠回來,就走的這條新修的路基。路基上已經鋪上了鋼渣,壓路機還在不停地壓,轎車開在上邊,一點也不顛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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