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門溝鄉黨政辦主任顧長生今年剛過三十,可是在眼前這個小老闆面前,總覺得自己到了大叔的輩份。記住本站域名
門外的車他沒見過,但知道黑牌子車肯定不簡單,雖然車身掛滿了灰塵,卻顯得更加剽悍、霸氣。
從車上下來的這個小老闆個子不高,戴副眼睛,皮膚細嫩,絕對是未經風雨的樣子。
他身邊的歪果仁,看神態應該是保鏢+司機,白皮灰發,鼻樑高聳,眼窩深遂,雖然是個大帥哥,卻給人生人勿近的感覺。
年輕的老闆自我介紹說,他們來自東華集團,到昌龍這邊走訪親戚。
顧長生忽然想起,最近藍市那邊有一家企業就曾把招工GG打到昌龍,似乎就叫東華。
於是眼前這個小伙子的身份,就更加高不可攀了。
陳立東跟顧長生介紹完自己後,說道:「顧主任,我想去一趟山杖子村,怕找不好路,想請您幫個忙,看能不能請您安排人帶我去一趟。」
陳立東話一說完,那個歪果仁不知道從哪拿出一條紅塔山香菸,放到了顧長生身後的櫥柜上。
顧長生趕緊站起來推辭:「哎呀,我們這不興這個。您遠來是客,哪能要您的東西。」
陳立東攔住顧長生遞煙的手,說道:「領導,菸酒不分家,您就別推辭了。不知道去山杖子村遠不遠?」
顧長生放下煙,說道:「山杖子村離這裡大概有三十多里路,可不好找,我帶您去吧。」
說完,把煙放進抽屜,鎖上鎖頭,拔下鑰匙,帶頭往外走。
走到屋外,顧長生瞄了一眼那輛彪悍的越野車,就向院牆邊上的車棚子走去。
陳立東看出,顧長生想去騎車,趕緊叫住他。
「領導,坐我的車。」
顧長生停住了腳步,猶豫兩秒,說道:「那邊路有點不好走,不過...你這車應該能過去。」
說完,走到副駕駛,拉開車門坐了上去。
陳立東上車後,又把孫婕介紹給顧長生。
顧長生說道:「陳總,你就別叫我領導了,我是給領導搞服務的,擔不起您的稱呼。」
陳立東只好說道:「那我就叫你顧哥吧。哥你去過藍市嗎?」
顧長生嘿嘿笑著說:「去過。小的時候,昌龍還屬於藍市呢,我上高中的時候才被劃出來,歸了秦榆。」
「啊。」陳立東有點驚詫地道:「這個我還真不知道。敢情,我們曾經是老鄉。」
顧長生道:「我也有親戚在濱海。濱海好啊,能種水稻,你們生下來就吃大米。
我們這裡可不行,只能種穀子、苞米和高粱,我可是吃糙糧長大的。」
陳立東也回憶道:「小時候,都吃不飽,我小時候也經常吃高粱米飯,吃苞米餅子。
聽我爸說,他在生產隊當隊長的時候,要趕著大車來你們這兒用大米換糙糧。
昌龍的紅薯、核桃都很有名的。」
顧長生也贊同道:「敢情你也吃過苦。我大姑在濱海,小時候去濱海,就是去我大姑家要糧食。
我上頭有三個姐姐,家裡糧食從來沒夠吃過,實在揭不開鍋,就去大姑家借糧食。
你知道嗎?小時候我跟我爸趕著牛車,要走兩天才到濱海,拉一車山貨才能帶回去幾袋大米。
山路不好走,遇到上坡,人就得當牲口使,跟著拉車。」
陳立東感同身受地道:「當年靠的就是把人當牲口使,才度過了困難時期。現在這邊都好過了吧。」
顧長生搖了搖頭道:「我們這裡閉塞,想干點事太難了。
我聽說過你們東華招工,縣裡有不少人報了名。
守著窮山惡水沒出路,只能到外邊打分工。
實話說,要不是上有老下有小,我都想去你們那兒干一番營生。」
陳立東不敢接茬了。
一個鄉的黨政辦主任,或是股級幹部,或是副科級。
顧長生看著雖然實在,但畢竟是官場中人,跟這樣的人,說話需要注意分寸。
大概走了20分鐘,開始走上坡路。
越野車順著山路盤旋而上,一邊是河溝,一邊是山岩,路面更加顛簸,路旁的山棗稞、紫穗槐等枯枝刮過車身,發出刷拉刷拉的聲音,坐在副駕駛的顧長生都覺得心疼。
等看到山杖子村的時候,車已經開到了半山腰,遠處的河道已經顯得細小。
忽然,艾德蒙踩了剎車,陳立東扭頭向前方看過去,發現路中央是滑下來一灘石頭,其中幾塊比較大。
艾德蒙開門下去,顧長生也走了下去。
走到石堆旁的時候,艾德蒙想彎腰把石頭搬走,顧長生攔著道:「你搬不動的,一塊得有200來斤,我喊人。」
說完,抬頭沖山坡上喊道:「喂!...你們倆別死在那,過來搬石頭。」
這時,陳立東才注意道,山坡上有倆人,似乎在...拾柴禾。
那倆人聽到聲音,小跑著過來了。
衝著顧長生道:「領導,怎麼這個時候過來了?」
顧長生笑罵道:「你們倆騾子,利索點,趕緊把石頭搬開。這是來你們村串親戚的貴客。」
倆人二話不說,彎腰動手,合力把大石頭搬開。
再回頭抄起刨樹根的鎬頭,把碎石平整一下,車子就能過去了。
顧長生又沖倆人道:「帶路,去劉石匠家。」
這時,陳立東讓艾德蒙揀了一塊石頭,放到車後艙里。
劉石匠大名劉石柱,就是陳立東和孫婕想拜訪的「親戚」。
這個劉石匠,當然不是陳立東或者孫婕的親戚,而是那位被切掉子宮的產婦的父親。
陳立東讓人查了產婦的身份信息,又找到了介紹產婦遠嫁的媒人,才知道產婦的父親叫劉石柱,住在昌龍縣石門溝鄉山杖子村。
山杖子村不大,只有百來戶。
顧長生似乎對這裡很熟悉,經常來的樣子,也認識劉石柱。
而剛才這倆人四十來歲年紀,一副憨厚淳樸的樣子,被顧長生使喚著,似乎並不反感的樣子。
再次上了車,艾德蒙開車緩速跟在倆人的後邊。
顧長生這才道:「山杖子是我姥姥家,劉石匠算是我的......表兄吧。
這倆人,得跟我媽叫姑奶,比我小一輩。
倆人都是超生戶,作結紮的時候不知道咋想的,倆男人做了手術,被人叫做騾子。」
說到這裡,顧長生才意識到車裡有位女士,趕緊閉上了嘴。
山杖子村民的住宅,隨坡就勢搭建。牆體幾乎全是石頭,用白石灰勾縫。窗戶有玻璃的,也有塑料紙蒙著的。
劉石匠家條件稍好一些,前後兩進的院子,後院應該是兒子家,劉石匠住在前院。
聽說閨女家來人,老兩口很詫異。
閨女嫁過去就沒回家過,難道是出了啥事兒?
陳立東陪著孫婕走進劉石匠家的院子,艾德蒙從車裡拎出菸酒、罐頭、麥乳精等禮品,放到堂屋。
在劉石匠的裡屋,陳立東說道:「我是劉翠芳嫁過去那個村的村長,上午去了景忠山,下午想起翠芬的娘家在這裡,就來替她看望二老一下。」
劉石匠聽說對方還是個村長,就更有點惶恐,說道:「哎呀,讓你大老遠跑一趟,這是圖稀啥。
那個...翠芬她沒出啥事吧?」
一旁的孫婕想說話,被陳立東碰了一下沒開口。
只聽陳立東說道:「翠芬挺好的,為人本分,幹活勤快,對公公婆婆也孝順。她就是惦著你們老兩口,總是放心不下。」
劉石匠這才坐到炕沿上,說道:「那我就放心了。
我們倆也不用她惦著,讓她好好過日子就行啦。」
說了一番客氣話,陳立東就準備告辭了。
劉石匠也沒留著,一直念叨讓村長破費了。
走到外邊的時候,陳立東跟顧長生說道:「你先走,我跟大伯說兩句話。」
十多分鐘後,陳立東才走出院子,上了越野車。
擦黑的時候,顧長生才帶著陳立東一行回到鄉里,交待一番後,又帶著一行人往縣城趕去,縣城有幾家賓館條件好一些。住在鄉里的話,整個石門溝都沒有家旅店,鄉里倒是有兩間宿舍,條件太差了。
晚上,在一家羊肉館,四人吃了一頓全羊宴,之後入住到縣城的一家賓館裡。
顧長生也陪著住下來,因為陳立東跟他說,想去拜訪縣裡領導,看看能不能在石門溝開鐵礦。
準備躺下休息的時候,孫婕問陳立東:「你把劉翠芬的情況跟她爹說啦?」
陳立東笑著搖了搖頭,「沒說。」
「那你倆說啥啦?」
「我告訴劉石匠,他閨女挺好的,懷了孩子,馬上要生啦。
然後把那五千塊錢塞給了他,跟他說劉翠芬養養身子後,可能要回娘家住幾天。
回來後,用這錢補補身子,別受了委屈。」
給對方5000塊錢,是陳立東跟孫婕商量好的,表示對發生醫療事故的歉意。
但是,聽陳立東的話,根本沒提劉翠芬難產,孩子沒了這件事。
孫婕瞪著陳立東道:「你這麼說不怕引起誤會?」
陳立東還是笑吟吟地道:「能有啥誤會?
我打聽了,劉石匠有三個兒子,倆丫頭。
劉翠芬是老閨女,才嫁不出去。
你應該問過她的既往病史吧,她沒有跟你說她小時候就犯過癲癇的情況吧。
可她爹說了,劉翠芬要是告訴你她有這樣的病根,你們應該能提前準備吧?」
孫婕回憶幾秒,說道:「她沒跟我說有癲癇的病根,要是說的話,我也不留她,提前就送到市里去了。這人有點糊塗啊。」
陳立東開解道:「這也算隱疾,控制的好的話一輩子也不見得犯幾回。所以她不說也是正常的。生孩子觸發羊角風,有一定概率的吧?」
孫婕嘆息一聲道:「我也沒遇到過,但是懷孕、分娩合併癲癇是學過的。」
陳立東摟住媳婦繼續開解道:「總算大人沒事,生不了孩子,抱養一個就行了。
如果劉翠芬在婆家被欺侮,我就找他們村長說道說道。
如果被趕回娘家的話,有我給的五千塊也不會太難過。
咱們沒必要跟劉石匠說劉翠芬的事情,就當走個親戚就行了。」
孫婕聽完後,琢磨了半天也明白,只能這麼做。
這才開始脫掉外套,開始洗漱。
孫婕正刷牙的時候,陳立東換好睡衣,走進洗手間,從身後摟住媳婦的腰,說道:
「菩薩跟我說了,求人不如求己。今晚我們要努力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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