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沐從江淮天和高展鵬的反應已經猜到了江一鳴病的十分嚴重。
可她沒想到,竟然這麼嚴重。
隔著玻璃窗,安沐看到病床上掛著點滴,戴著氧氣面罩,被各種儀器包圍的江一鳴。
「他怎麼成了這樣子?」安沐問道。
病床上的江一鳴頭髮已經完全花白,臉上也出現了一些紋路,讓他顯得十分蒼老。
要知道,江一鳴今年的真實年紀不過11歲!
可病床上的人,此刻就算說六七十歲,別人恐怕也不會懷疑。
「他為了能跟你在一起,吃了一種藥劑。據說是可以加速身體發育……之後你應該能猜到了。」
江淮天痛心疾首的說道:「這個傻孩子,以為改變了外表就能讓你回心轉意,他哪裡懂人的心……」
說了一半,江淮天再沒有繼續說下去。
不過安沐也知道這後面的話是什麼——人心複雜哪裡是非左即右那麼容易俘獲的呢。
世界上沒有絕對的好人,壞人也有溫情的一面。
好與壞的區分也不過是世界大多數人通過的守則。
愛情里更是如此,亦如楚天厲那般緊追不捨,可安沐卻始終無法對他說一句,我們在一起。
「江老,我可不可以進去看看他?」安沐問道。
「嗯,我讓小高帶你去換衣服。」江淮天對著身後的高展鵬揮了揮手指。
得知安沐今天要來,江淮天早就問過了劉洋是不是可以進入病房。
甚至他連安沐進入病房的消毒服都早早準備好了。
安沐換好了衣服,心情沉重的進了江一鳴的病房。
他如同一個將死的老者一樣躺在那裡,安沐甚至覺得如果他和江淮天並排躺在這裡,恐怕沒人會覺得他們竟然是隔輩的人。
原本因為方大力的事情,對江一鳴恨極了的安沐,此刻竟然無法將恨意再聚攏。
可她又沒有大方到就這麼釋然,這種心情複雜的難以形容。
江一鳴感覺到了病房內有人進來,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睛,他看到了那個腦中魂牽夢縈的身影竟然近在咫尺前。
「姐姐?我是不是死了?」江一鳴睜大了眼睛,艱難的問道。
如果不是他死了,怎麼會再見到安沐呢?
「你沒死。我也沒死。」安沐輕聲說道。
江一鳴聽到熟悉的聲音,眼睛越睜越大,最後一道溫熱的淚水從眼眶流出。
「姐姐……真的是你嗎?」江一鳴嘶啞的嗓音再次問道。
「是我。」安沐看著這樣的江一鳴,只好伸出手握住了他的手,那雙如同枯枝一樣的手顫抖著也握住了安沐。
「姐姐。你沒死就好。我就知道你不會死……」江一鳴聲音也在發顫。
這仿佛就是一場夢一樣。
他只是睡了一覺,安沐便死而復生出現了。
江一鳴並不知道,他這一覺已經睡了四天三夜。
現在他大多數時間都在昏睡,只是他自己並沒有意識到這一點。
「姐姐,你沒死我好開心。可是……我又覺得好難過啊。」江一鳴喃喃的說道。
「怎麼難過了?」安沐用極溫柔的聲音問道。
江一鳴透過氧氣面罩,困難的說道:「我已經做好了去找你的準備……可你現在活了……我該怎麼辦呢?」
雖然爺爺一直說他會好的,但是江一鳴心裡知道,他快要死了。
一步錯步步錯,他從一開始就走錯了。
於是到了今天就算是後悔也來不及了。
那天他看到了司徒軒與別人結婚的消息,他終於明白為什麼爺爺讓他有些耐心。
只可惜,他太想要讓安沐在他身邊,也無法看著她和司徒軒情侶身份在一起。
所以才有了後面的鋌而走險。
「你放心。我會想辦法的。」安沐收回手,安慰說道。
江一鳴並不相信安沐的安慰,苦笑說道:「姐姐,你那麼恨我會想辦法嗎?方大力的事情是我做的。」
「我知道。」安沐說道。
「是啊……你要是不知道,又怎麼會這麼久都不來看我呢?」江一鳴說出這番話時,覺得自己落得今天這個模樣,完全就是他活該。
「姐姐,你不用管我。我做錯了很多,也傷害了你很多。現在我成了這副鬼樣子,我活該。」
「可是……我把你最好的朋友害成那樣子了……」江一鳴悲痛的說道。
「是啊,所以我不會原諒你。但是我也不能不管你。」
說完這句話後,安沐自己也苦笑一聲,說道:「人活著本就充滿了矛盾,非黑即白又或者非恨即愛那樣分明的感情,大概也只有電視劇才會存在。」
經歷的越多,安沐見識到了人心涼薄,也感受到了溫暖友情。
她學會了和別人勾心鬥角,也學會了為朋友兩肋插刀。
這大概就是成長,這大概也是她重生後最大的收穫。
江一鳴真的很可惡,方大力出事之後,安沐差點就跑來江家興師問罪,她當時已經想好了,大不了魚死網破好了。
可冷靜下來之後,她又覺得這樣的做法根本沒有一點意義。
既幫不了方大力,可能還會害的她身後的這些朋友或者跟她親近的人全部倒霉。
於是,她克制了所有的憤怒,選擇了隱忍。
今時今日,她在這加護病房裡見到病重的江一鳴,看著他眼中的黯然和等待死亡的絕望恐懼,她突然能理解江一鳴那時瘋子一樣的舉動。
一個為了她能置生命於身外的人,她有什麼立場去指責?
心情依舊矛盾,可安沐卻知道自己應該如何處理這件事了。
「姐姐。我現在這樣是咎由自取,你沒必要因為爺爺而委屈。我不會怪你,我也會告訴爺爺不讓他為難你的。」
江一鳴以為安沐這麼說是因為爺爺的威脅。
「一鳴,咱們之間的恩怨暫且不提,也不說江老的身份地位。你叫了我這麼久的姐姐,我理應出手幫你。」安沐微笑著說道:「姐弟的感情,對我來說也非常珍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