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山之上,風雪依舊。
可無形之中,多了幾分悲傷。
冷如霜回到冰湖之旁,那個雙層小木屋之前。
單膝跪地,謙卑地用額頭貼著雪地。
沒多久,寒山老人出現在她面前。
"起來吧。"
冷如霜沒有起身,滿是擔憂地問道:"主人,小雪怎麼樣了?"
寒山老人說道:"已經脫離危險,接下來需要慢慢調息。"
冷如霜鬆了口氣,臉上又迅速浮現出悲傷,無比自責地說道:"都是我的錯。"
"與你無關,不要自責。"
"不,就是我的錯。當時,小雪始終九霄霎寒,讓我幫她。我應該施展九霄凌霜與她配合的,可我遲疑了。因為我的遲疑,她才被那個女人重傷。這一切,都是我的錯。"
冷如霜愧疚地低下頭。
淚水斑斑點點,滴落到積雪中。
寒山老人輕嘆一聲,沒說什麼。
良久。
冷如霜的十指彎曲,猶如鉤爪,在雪地上留下深深的痕跡。
她抬起頭,咬牙道:"主人,還請您為小雪做主!"
寒山老人沉聲道:"事關重大,以大局為重。"
"可是……"
"沒有可是!"
冷如霜抿起嘴唇,神色悲戚。
寒山老人輕聲道:"放心吧,我只是說現在不宜討回而已,等時機成熟,我會給你們姐妹一個交代。"
冷如霜磕頭:"多謝主人。"
寒山老人點點頭:"嗯,你進去照看一下你妹妹吧,我最後還要再會一次那個陳遇。"
說完,身形消失。
只餘風雪嗚咽。
另一個木屋之外。
陳遇在靜靜等待。
等待仇恨的落幕。
也等待這趟河西之行的終結。
他能感應到,鄭琪的生機已經滅絕了。
這代表著死亡。
可甄安靜還是沒有出來。
不過也好,讓她靜一靜。
這是,一陣風吹來。
陳遇眼睛一眯。
"既然來了,為何不現身?"
"只是怕打擾到兩位而已。"
說話間,寒山老人從風雪中邁出。
一襲白衣,飄然出塵。
可惜是個老老老老老的老頭。
陳遇說道:"還有什麼事嗎?"
寒
山老人站在他旁邊,輕聲道:"陳遇小友,你當真不要考慮一下嗎?"
"考慮什麼?"
"考慮加入我們組織之事。"
"哦,那個呀,我已經考慮過了。"
"結果呢?"
"拒絕。"
陳遇還是吐出了這兩個字。
寒山老人露出惋惜的表情,嘆息道:"那真是可惜。"
陳遇淡淡道:"沒什麼可惜的,你們組織那麼強大,可以和武管會掰手腕,那肯定是高手雲集啊。多我一個不多,少我一個不少。"
寒山老人說道:"話不是這麼說,我們組織是求才若渴,不想放棄任何一個想要追尋自由的同志。"
陳遇聳聳肩:"我說過了,自由在我手中,我不需要去追尋。"
寒山老人搖搖頭:"你的自由很快就會不屬於你。你在河西做的事,已經引起了武管會的注意,他們不會放過你的。很快,他們會找上你,給予收編通知。你一旦接受,就要被他們管轄。一旦不接受,就會被他們追殺。"
"等到了那個時候再說吧。"
"既然如此,老頭子也不願意嘮叨。"
說著,寒山老人手掌一翻。
衣服的袍袖中滑出一個東西。
他拋給陳遇。
陳遇接住,一看。
是一個牌子。
巴掌大小。
銀色。
上面雕刻著一條龍。
栩栩如生。
不過這條龍有點詭異。
龍首猙獰,似在仰天咆哮。
而且龍鱗是逆向的。
就連龍角也是逆向生長,往外凸出。
陳遇皺起眉頭:"這是?"
寒山老人說道:"逆龍令,我們組織的信物,同時也象徵著我們要逆天改命的決心。有了這令牌,你可以向我們組織的任何一個分部求助。"
陳遇搖搖頭:"不需要。"
寒山老人笑道:"小友不要言之過早,這個令牌暫且拿著,總有一天會用得到。日後有興趣了,也可以憑藉這塊令牌與老夫聯繫,老夫隨時恭候大駕。"
陳遇想了想,忽然一笑:"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說著,左手一翻。
逆龍令憑空消失。
寒山老人的瞳孔微微收縮。
因為在那一刻,連他也看不清逆龍令是怎麼消失的。
(這個小子,果然不簡單!)
寒山老人暗暗思忖。
只不過這個想法,不知迴蕩在腦中多少次了。
這時,木屋的木門發出吱呀的聲音。
打開了。
甄安靜低著頭,慢慢走了出來。
右手拳頭上還滴著猩紅的鮮血。
不是她自己的。
是別人的。
寒山老人見狀,拱手道:"我就不打擾你們了,陳遇小友,我們有緣再會。"
陳遇淡淡道:"放心,緣分到了,自然會再見面。"
"呵呵,請。"
說罷,寒山老人消失在風雪中。
"呵。"
陳遇也笑了一聲。
只不過笑容有些冰冷。
隨即,他轉身走向甄安靜。
"感覺怎麼樣?"
甄安靜茫然地抬頭。
臉頰上滿是淚水滑過的痕跡。
她輕聲道:"我感覺很奇怪。"
"什麼奇怪?"
"殺了仇人,我應該高興才對。可我一點都高興不起來,反而有點……悲傷。"
陳遇不知道該怎麼安慰,索性閉上嘴巴。
甄安靜忽然說道:"你接一下你的肩膀嗎?"
陳遇一愣:"什麼?"
還沒反應過來,甄安靜就往前走幾步,撲入他的懷中。
緊緊地抱住了他。
緊緊的……
陳遇的身體變得僵硬。
腦子裡一團漿糊。
"這……什麼情況?"
他瞪目咂舌,有些措手不及。
甄安靜把頭靠在他的肩膀上,深吸了一口氣,說道:"沒關係的,我和青魚那麼要好,借一下男朋友的肩膀,她一定不會介意的。""
"……不是這個問題啦。"
陳遇有些慌張。
該死,這搞得自己像出軌一樣。
甄安靜卻追問道:"那是什麼問題?你嫌我臭?"
"沒,沒有!"
"那就乖乖別動,肩膀借我一下。"
"……"
"借我……哭一會兒。"
陳遇暗嘆一聲,不動了,也安靜下來。
甄安靜抱著他,緊緊的,似乎想獲得多一點的溫暖。
她的腦袋也不再局限於肩膀,而是深深埋入陳遇的懷抱里。
輕輕的嗚咽聲,幽幽迴蕩。
卻又很快被風雪淹沒,無聲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