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買賣消息的茶館
林大姑議親時，張家藥行的實力與林家不相伯仲。但這些年張家經營不利，實力銳減。張家人不從自己身上找原因奮發圖強，反誣賴林家使下作手段搶了他們的生意，想強按林家的頭幫他們度過難關。
林如玉的祖父在世時，看在大女兒的面子上沒與張家計較，甚至還出手幫了張家一次。哪知張家不知感恩，反而就此賴上了林家，就連林大姑都覺得是娘家搶了夫家的生意，害得她在夫家沒臉。
林如玉的祖母去世時，張家人到林家拜祭，竟在林如玉的祖父面前陰陽怪氣：「如果不是爹搶了張家的生意，爹怎麼會出手幫張家？還不是心虛麼！」
林如玉的祖父被大女兒氣得差點仰倒，不再對張家施以援手。
去年七月，林如玉的祖父突然病故，臨終前把掌家印信交給了大兒媳。連同張家在內的宣州各商戶看衰林家這位年輕貌美的主母，聯合起來想瓜分了林家的店鋪，但都被林母打了幾次臉後，這幫人才明白林家新任主母雖年輕，但手段毫不弱於林家祖父，不敢再輕舉妄動。
但林大姑卻自恃大姑姐的身份，在林母面前擺架子，以道德綁架的方式逼迫林母讓利於張家。林母按照公公的臨終遺言，對林大姑容忍一二，但這次從祁縣回來後卻乾脆利落地將林大姑從林家攆了出去。
母親這麼做，是因為她在船上問過林如玉夢裡究竟發生了何事。因為母親已經猜測得八九不離十，林如玉便將自己知道的都講了。林母早已認定女兒落水之後的夢境，是觀音菩薩開示，對此深信不疑。對幫著安自遠欺負女兒、下毒害死自己的林大姑母女，林母當然不會心慈手軟。
看到調單時，林如玉便猜到林大姑定會派人，甚至親自帶人過來查驗林家倉儲藥材的數量，所以才如此吩咐。而且，衙門向張家徵調的藥材數量只占一成……
林如玉問林泰，「徐大人在衙門是什麼官職，其人如何？」
姑娘剛開始主事，對衙門的人和事不甚清楚。林泰奉主母的命跟在姑娘身邊，隨時為姑娘解惑，所以姑娘問起徐大人，林泰立刻道，「徐大人名叫徐露元，是咱們宣州衙門的司倉書佐，表面上兩袖清風，飲食起居甚是節儉，但私下底麼……」
林泰看向藥材行大掌柜林盛，林盛便接了話，「便是正經合規的事情，要想順利拿到衙門的簽章文書，商家也要給徐書佐送不少東西。只收錢就肯辦事的官已經算好的，但徐書佐比上一任司倉書佐的多了一倍不止，他是現在衙門所有官吏里，最貪的一個。」
林如玉捻了捻手中的徵調清單，「徐書佐上任之後，可以故意針對咱們家？」
林盛搖頭，「沒有故意針對。除了必送的節禮和孝敬外，他名言暗示要的，主母都讓二爺或祥叔、小人送過去了。」
林如玉明白了，吩咐林盛去準備送去望萍鎮的藥材後，低聲問林泰，「徐書佐與二叔祖一家可有密切往來？」
見林泰搖頭表示不知，林如玉又吩咐道，「派人去查，此事只你知我知，不可走漏消息。」
房才旺只是被林家二房牽在手裡的，一條反咬林家大房的狗。房才旺夠不著祁縣知縣董文印，以林家二房父子的能耐，他們也夠不著董文印，所以林如玉猜測他們父子也是別人手裡的狗。跟蹤了林家二房幾日沒有收穫，所以林如玉打算主動出擊，查一查這個宣州衙門最貪的官——司倉書佐徐露元。
林盛返回房中，將藥材清單雙手遞給林如玉，「這些藥材都是按照主母吩咐足量準備的，明日便可發船，五日內必運抵望萍鎮。」
林如玉看著藥材清單思索片刻，吩咐道，「朝廷徵調的防疫藥材還沒出庫，咱們此時派船往外送藥材恐怕會被人大做文章。所以，這批藥材不從總店劃撥，調下蔡倉庫里的藥材，運往望萍鎮。我們路過下蔡時看過下蔡分號的庫存，夠用。」
林盛沒想到林如玉小小年紀，竟能考慮得如此周到，連忙應下，「還是姑娘考慮周詳，小人這就去船行取消掉……」
林如玉笑著搖頭，墨黑的眸子閃著亮光，「派去望萍鎮的船不只不用取消，還要增派一艘，改為運送衣物和糧食，一船在望萍鎮卸貨，交給交給望萍鎮的里長，一船運往祁縣，交給祁縣衙門賑災。」
賑災物資運到祁縣後，貨船可秘密將包財旺那狗東西帶回宣州，有一船的物資打點，祁縣衙門應不會為難林家貨船。
林如玉輕敲著擺在桌上的調單，繼續道，「盛叔要把戲做足，讓暗中盯著咱們的人以為咱們要運的是藥材、以為咱們藥行倉庫里放的大半是雜物。」
林家樹大招風。母親這次與衙門合作，一是出於善意，二是藉此舉坐實林家「儒商」的稱號，以對抗安自遠背後的強大勢力，三是將林家藥行里的防疫藥材通過正規渠道售出，以免遭人惦記。
最好是讓眾人相信林家是掏空倉庫，才勉強湊齊了衙門這次徵調的數量。
林盛咧嘴直笑，「姑娘，高明啊！」
藥行管事從外邊走進來，稟道，「姑娘，沈戈沈少爺來了。」
林盛立刻道，「姑娘，小人去把沈少爺請過來？」
沈戈在宣州安頓下來的第二日，便提著拜禮到林府認門。林二爺帶領眾人出門相迎，所以林家的僕從和店鋪管事們都記住了從烏沙鎮來的這個英俊少年，是林家的大恩人。
站在林家藥材行前廳二樓雅間門口的賀炯明，見到沈戈被林家管事恭恭敬敬請去了後堂，忍不住轉了轉左臂，嚇得安佳春出了直冒白毛汗。
跟在沈戈身後的鄒順上前一步擋住沈戈，抬牛眼氣勢洶洶鎖定賀炯明。安逢春強忍住雙腿，才沒移步擋在假裝鄭家僕從的世子前面。
四目相對之時，安逢春判斷出跟著沈戈的這個凶神惡煞的漢子，很強。
沈戈抬眸掃了一眼樓上的門口站著的倆人，拍了拍鄒順的肩膀，隨林盛進了後堂。
見到林如玉，沈戈眉眼間的凌厲立刻被溫和取代，輕喚了聲，「二妹。」
請他落座，上茶後，林如玉問，「徐家人都救出來了？」
提起此事，沈戈還忍不住怒火上竄，「救出來了。除了徐家母子三人，那幫畜生還抓了二十多個難民，我讓順哥報了官。」
天災面前，人間萬象。
有人因災失去至親、家園，痛不欲生；有人卻藉機燒殺掠奪，大發不義之財。
這些發國難財的，就該嚴懲不貸，殺一儆百。此處的「殺」是真殺，因為大夏律法比起後世，嚴苛數倍。
林如玉詳細向沈戈解釋了衙門調單的事，解釋為何不能從宣州城往望萍鎮運送藥材。
沈戈給林如玉出主意，「徐家人已經找到，不急於這一兩日回鄉。兩船糧食更遭人惦記，等明天出船宣州藥行的人鬧起來時，你讓管事順勢給衙門的人搭個梯子，衙門肯定會順梯子爬坡，倡議鬧事的人拿出一批賑災米糧，運往災區。到時你家的米糧就能混在這批糧食中運出去，由衙門派兵押運，就可以省下請鏢師的錢了。」
聰明！
好主意！
林盛和林泰連連點頭，林如玉也雙眸閃亮光，順著這個思路與沈戈敲定了諸多細節後，林如玉問起他接下來的安排。
沈戈笑嘻嘻道，「我打算在南城開家茶館。」
「茶館？是為了搜集消息麼？」高檔茶館開起來不易，尋常的小茶館賺的就是個辛苦錢，林如玉一聽便知道沈戈選擇這個行當，不是單純為了賺錢。
自己只說了開茶館，她便猜到了自己的目的，她真得很懂自己。沈戈望著林如玉墨黑靈動的眸子，臉皮發熱地咳了一聲才道，「嗯，明面上賣茶，暗裡買賣消息。」
買賣？林如玉沒想到沈戈不只打探消息，還要做這個營生，「這麼做妥當麼？」
在林如玉的記憶里，大夏朝沒有這個行當。
「只是個小買賣，只要打點好了就不會出事。」說到這裡，少年英俊又略顯稚氣的臉上掛起藏不住的得意，「我已經摸清門路，知道該打點誰了。」
會是徐露元麼？林如玉拱手，玩笑道，「沈哥好生厲害，小妹佩服之至。」
他來宣州不過四日，不只找到了地方落腳、尋到了徐家被洪水衝散的家人，還選定了營生。這絕不是尋常十七歲少年能辦到的，林如玉對沈戈是真心欽佩。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