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嵐頷首。
心裡多少有些遺憾,她錯過了孩子出生的幾個月光景。看著孩子的小手,揮舞著,張開嘴嗯嗯的朝她胸口磨蹭著要吃奶,沈青嵐一怔,隨即看著齊景楓漆黑詭譎的眸子,面頰一紅,尷尬的抱著孩子調轉了方向。
她昏睡了這麼些日子,哪裡還有母乳?
「乳母呢?」沈青嵐面若桃李,盈盈看著齊景楓,她快生的時候,就選了四個乳母,好好養在玉女峰。
「他們不願乳母餵養,一直是吃羊乳。」齊景楓眼底流瀉著一抹濃濃的笑,愛憐的看著孩子,摸了摸他黑亮的軟發。
沈青嵐更加的自責,孩子不是不願意吃母乳,而是不願意吃旁人的。拿著孩子的手,緊緊的貼在臉頰,俯身親吻著他軟軟的帶著奶香的臉頰。
身體太累,不多時,沈青嵐漸漸的沉睡了過去,再次醒來,已經到了傍晚。
舒展了筋骨,身子依舊很虛弱,沈青嵐雙手撐在身後下床時,雙腿如同踩在棉花上,一軟就朝地上栽去。
齊景楓緊緊的抱著沈青嵐,將她攬進懷中,擔憂的問道:「哪裡不舒服?」
沈青嵐見他臉色都白了,失笑道:「無礙,大約是躺在床上太久,才會雙腿發軟。」眼底笑容暖暖,卻是沒有說她腹中疼痛,身體發虛。
這一次即使有慕容清雲調養,可是身體終究是掏空了,虧損極大。
「我扶著你走走。」齊景楓不放心,雙手托扶著沈青嵐。
沈青嵐來回練習了一下,累得出了一身的汗,腳上卻是慢慢找回了一點感覺,能慢慢的自己走,小腹卻是針扎一般,一縮一縮的痛。
「你告訴桂枝,莫要讓母親過來,她身子重。我明日去看她。」沈青嵐喘著氣,吩咐著齊景楓。
齊景楓含笑的點頭,掏出帕子給她擦拭著額角的汗水:「好,你莫要累著。」心下卻是憂心忡忡,慕容清雲說她身體耗損極大,莫要太勞累,要好好將養,若是留下病根,便當真是紅顏薄命了。
沈青嵐應了一聲,而後走了幾次,漸漸的腳上有力,吃了東西,便安睡了。
秦姚長途跋涉,又因著身子即將臨盆,便留了下來。而後慕容清雲借著對沈青嵐的愧疚,出手幫助秦姚調理身體,排出她體內的毒素。
但是由於秦姚到達山莊時,月份已經大了,孩子大抵的生長已經發育。只能排毒,而不能改變孩子畸形的可能。
秦姚卻是每日都心情很好,吃的也比往日多。逗弄孫兒,看望沈青嵐,隨後散步,氣色越來越好。
她的月份比沈青嵐小了兩個月,沈青嵐提前生產了半個多月。如今孩子都三個月了,她才即將臨盆。
聽聞沈青嵐醒了,眼底閃過欣喜,連忙雙手合十的默念了幾句阿彌陀佛。
起身要去見沈青嵐,卻被桂枝制止住:「夫人,小姐昨夜裡來了口信,讓您好好躺著。待會兒她會抱著孩子來見您。」
說到孩子,秦姚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外甥都有了,她肚子裡還裝了一個。
這樣想著,沈青嵐穿著銀紅色的紗裙,抱著哥兒笑吟吟的走來。掀開珠簾進來,看著秦姚大大的肚子,臉上的笑容更深了:「母親,身子可好?」
秦姚見到沈青嵐,眼底閃爍著晶瑩的水光,強忍著淚意,點了點頭。
沈青嵐的情緒也低落了下來,坐在床前的繡墩上,騰出一隻手抱著秦姚,拍著她的背脊道:「母親,是女兒不孝,讓您憂心了。」
秦姚擦掉沈青嵐臉上的淚痕,哽咽的說道:「傻孩子,做母親的哪裡能放得下孩子?只要你好,母親就好。」
沈青嵐頷首。
「母親快要生了,父親已經回京,他知道您在這兒麼?當初您不該來,好好在京都待產。」沈青嵐心裡嘆息,母親心中定是牽掛著父親,半年多不曾見面,如今知曉父親安然回京,她的身子卻是折騰不起來回奔波。
「有孩子的女人,她的第一重身份是母親,第二則是女人。」秦姚逗弄著哥兒,哥兒懶洋洋的睜開眼,看了秦姚一下,繼續呼呼大睡。
沈青嵐半垂著眼睫,想了想,覺得有理。
母女兩閒聊了片刻,便商談著孩子百日的事兒。
見秦姚睏乏了,沈青嵐起身告辭,這才想起齊景楓沒有在身旁。轉身間,瞧著他抱著姐兒站在珠簾處,姐兒抓著珠簾拉扯,咧嘴歡笑。
而齊景楓則是目光溫柔的注視著姐兒,冷峻的面容柔和,似乎他看到的是他的世界。
不禁抿唇一笑,他的耐心對她素來是極好的,在外雖然謙恭有禮,眉宇間卻是有著疏離與淡淡的不耐。
而今,他看著女兒,似乎眼底只有她。
「寶兒與我說,女兒都是父親上一輩子的情人,你這般疼寵她,想來你上輩子與她極為恩愛。」沈青嵐揶揄道。
齊景楓神色卻是驀然變幻。
在她說到第二句時,腦中霎時閃過一幕畫面,那是他倚在窗前,看著不遠處的荷亭中,她與齊少恆比肩而坐,齊少恆為她彈琴畫眉,二人煮酒論詩,目光繾倦纏綿。
畫面一變,她為他抄寫經文,乞求他的身子安康。跪在廟堂整整三日,求下了一張平安符。他滿心的感動,可她卻是為了旁人,爭取鹽池之事。
齊景楓目光晦澀難明的看了沈青嵐一眼,每日裡住在慕容山莊,都會回想起這些陌生的畫面。只有她昏迷的這三個月,他沒有記起,而今她方才一甦醒,夢境中的畫面便復甦了。
「你怎麼?」沈青嵐疑惑的看著齊景楓,難道是方才的話,惹他不愉快了?
齊景楓回過神來,淡淡的說道:「無礙。」心裡不禁深思,為何每一個畫面都少不了齊少恆,為何她嫁進齊家,對齊少恆莫名的敵視。
成婚之前,她與齊少恆是一對璧人,燕北的金童玉女。
他一直認為是齊少恆算計她,她心中有了一絲怨念。可若是如此,為何對他露出若有似無的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