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若不來,你打算如何?」齊景楓彈落衣袍上的風雪,滿臉的嚴肅。
「你不來,我也是有對策的。」龔青嵐見他一瞬不順的盯著她,儼然有點不相信,嘆息道:「成翔對魏太妃的恩怨極深,心中怨她為了攀權附貴,拋棄了他的父親。如今又是因為魏太妃,才會如此落魄,便想著要報仇。我便讓他得到魏太妃的信任,到紅館任職。康嬤嬤在其中做媒介,不過是因為對魏太妃有恨,但是誤會消除,斷然還是會站在魏太妃的身邊。所以我見時機成熟了,便頻繁的召見康嬤嬤,露出諸多破綻給魏太妃,讓她識破出賣她的人是康嬤嬤,斷然會從康嬤嬤的口中套出我下一步該如何走。」
「魏太妃以為她將計就計,暗設埋伏剿殺我,殊不知我這是請君入甕。她興許知曉我身邊有厲害的人,摸不准我身邊到底有多少。而她這一次是徹底要我有來無回,斷然會傾巢而出。我若是不以身涉險的進紅館,怎得將外邊的死士引進紅館給燒死?」龔青嵐端著一杯茶水淺抿了一口。
「而你埋下成翔的這顆暗棋,便是替你打聽清楚紅館裡的機關暗道,好到時候逃離?」齊景楓眸子裡有著不贊同,還是太過冒險。
「你以為我為何將魏太妃約在三樓?紅館只有三樓沒有機關暗道。我從暗道里離開,她自是也可以,所以我走的時候,將暗道全都可毀了。」龔青嵐看著越燒越烈的紅館,眸子裡明明暗暗,跳躍著火光,卻又透著冰封的寒氣。
魏太妃輸的太多次,被她給逼迫的精神緊繃。忽而,得到那麼一個可以解決她的機會,自是不會輕易的放過。便也被這突如其來的好機會,沖昏了頭腦,失去了思考細節的能力。
齊景楓緘默不語,握著她冰冷的手,放在手心搓熱。
龔青嵐聞著他身上清冽的酒香,想到了方才酒樓里看到的一幕。心驀然一沉,情緒低落的說道:「你怎得尋來了?」
齊景楓沉默不語,在酒樓里,他仿佛感應到了她。闖進了隔壁的雅間,並不是她。心中不安,便讓人去查,這一查,又驚又怒,便趕到了紅館,看到驚心動魄的一幕。幸而之前便應了她的話,要毀了紅館,便也摸清楚了裡面的暗道,將她推進了暗道里,隨後替她在裡頭善後。
果真,機關盡毀。魏太妃大驚失色,想要衝門口逃出去,便有鋒利的刀刃將她給逼退,在裡頭和她的死士一同活活的燒死。
「恰好在附近有事。」齊景楓淡淡的說道。
龔青嵐臉一沉,酒樓與這裡是兩個方向,怎得就是附近了?她離開酒樓時,他還在裡頭喝酒喝的起興。想到看到那女子朝他身上靠,畫卷便落了下來,也不知靠沒靠上。醞釀了一肚子的酸水,在裡頭翻滾著冒泡。
拉著他的衣襟,在鼻端輕嗅了幾下,除了清冷的淡淡的藥香與清醇的酒香,沒有沾染女子的脂粉氣,心中便略略放寬,幸而沒有靠上。
齊景楓見她如此,微微淺笑道:「怎麼了?只喝了一點酒。」
龔青嵐輕哼一聲,轉過頭,懶得理他。
回到府中,龔青嵐沐浴後,見齊景楓在整理帳本。吩咐陸姍給他備夜宵,便倒在床上睡了。
許是,拔除了魏太妃,龔青嵐心中壓著的石頭,便消失了。隨著紅館的毀滅,她也不在做噩夢。
清晨起身,伸了個懶腰,龔青嵐發覺身子極重,渾身酸軟。怕是因著昨日裡太過勞累所致,腹中飢腸轆轆,忙喚紅玉進來洗漱。
「紅玉病了。」齊景楓掀開珠簾進來,替她穿衣,洗漱。
收拾妥當後,龔青嵐便坐在桌子上,打算用膳。卻看到一抹粉色的衣擺,自屏風後晃出,緊跟著一名嬌俏動人的女子端著湯盅走出。
齊景楓神色極為的自然,只是見到方如月進來,有些訝異。
「姐姐,這是如兒親手做的湯。母親極為喜歡喝,你嘗嘗。」方如月將湯盅放在龔青嵐的面前,揭開蓋子,一股清淡的藥香味,伴隨著一股淺淡的腥味,沖鼻而來。
龔青嵐胃裡翻湧,轉身,便對著盂盆乾嘔。
方如月一怔,隨即漂亮的臉蛋上的笑容垮了下來,清亮的眸子裡,湧出委屈的淚水。
齊景楓哪裡顧得上她?應允她住進王府,不過是因為有事相求她的父親,便是不能不近人情。連忙拖扶著龔青嵐的肩膀,拍著她的背,擔憂的說道:「可有哪裡不舒服?」
龔青嵐肚子裡空蕩蕩的,吐出的是一些酸水。端著水,漱口道:「大約昨夜裡著涼了。」
齊景楓想到她的身體不好,不敢耽擱,連忙讓人去喚府醫。想了想,道:「請納蘭卿來。」說罷,便抱著龔青嵐躺在床上。
龔青嵐只覺得沒多大的事兒,昨夜裡冷,她吹了不少冷風,著涼也是正常。可見他如此擔憂,也就沒有拂了他的意。
納蘭卿住得近,一會兒便背著藥箱進來,坐在床頭的繡墩上。搭上她的手腕,喃喃的說道:「原來沒有錯。」
齊景楓眉頭微蹙:「何意?」
「上回我用紅線切脈,切出了滑脈,不太明顯。她那時候的身子不適宜有孕,原以為診錯了,便也沒在意。」納蘭卿絮絮叨叨的說個沒完,那邊的兩個當事人,卻是被震住了。他毫無所察,緩緩的說道:「將近三個月的身孕,你平時都不知麼?」
寂靜如水。
龔青嵐單手撫上腹部,濃烈的喜色湧上心頭,這是她期盼已久的孩子。他在腹中孕育兩月,她竟是粗心不知。
緊攥在手心的幸福,太過輕易而美好。整日整夜裡,患得患失,生怕是一個隨時會醒的虛幻夢境。每當身旁有人傳出喜事兒,便是要嘗受一番血肉剝離骨頭般的痛。他的存在,讓她覺得一切都是那麼的真實。
鼻子酸澀,眼眶竟是有些濕。
龔青嵐抬眸看著長身玉立在床邊的人,目光沉靜,無悲無喜。呆呆愣愣的看著他,滿腔的欣喜,緩緩的沉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