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好看麼?」金太妃臉上畫著精緻的妝容,雍容華貴,露出少女般的嬌羞。
龔青嵐沒有看到違和感,卻覺得心酸。
金太妃脫掉了繡鞋,在屋子裡翩然起舞,熱烈的舞步,似乎在耗盡她的生命,在燃燒。
龔青嵐呆呆的站立在門口,看著那舞動似精靈,又宛如一團烈火的婦人。雖然已經將近五十,卻依舊身段柔韌似少女。
旋轉,旋轉,迅速的旋轉,裙裾飛揚,隨著旋轉的舞步,如層層疊疊綻放的玫瑰,妖冶絢麗。
突然,龔青嵐看著金太妃急速的倒下。心驟然收縮成一團,跑過去接著金太妃,腳步踉蹌的抱著金太妃跌坐在地上。
金太妃臉上揚著一抹天真的笑:「我跳的美麼?錦哥哥說我跳舞最美了,他最喜歡看我跳舞。可是,他怎麼就沒有來看我了呢?」
龔青嵐一時語塞,不知該說什麼。世間,有多少人能逃脫『情』之一字?
「他被別的女人迷了眼,再也不來看我了。男人沒有一個好的,沒有一個是好的。你要記住,不要愛上男人,不要愛上。」金太妃突然情緒變得激動,緊緊的抓著龔青嵐的手腕,要她發誓,不會愛上別的男人。
龔青嵐撫摸著她散亂的髮髻,輕聲說道:「他愛你。」只是,更愛他自己。
金太妃一愣,淒清的笑道:「他怎麼會愛我,我殺了他的孩子,他說我不聽話,便困我一輩子,他做到了,困死了我一輩子……」說到這裡,金太妃嘴裡溢出一口鮮血,從懷中掏出一件物品,遞給龔青嵐,笑道:「好……孩子,你……你是……個好……的。」
龔青嵐感受到她氣息越來越微弱,看著手中的金鎖,收攏在袖中,連忙叫陸姍,抱著金太妃去納蘭卿的院子裡去。
剛剛踏出院門,便看到魏太妃與燕王妃臉色不好的走來,身後跟隨著十來個侍衛。
看著陸姍手上的人,燕王妃臉色微變,語氣難掩驚詫:「這……這是……嵐兒,我知你被金太妃傳染了時疫,夫妻分隔,給貼心的丫鬟鑽了空子,心中不痛快。可我與魏太妃已經請人會診,給你治病。沒想到,沒想到你竟是下毒手害了金太妃……」
魏太妃斜睨了眼滿臉黑血的金太妃,眸光微閃道:「糊塗東西,時疫是能治的病,與我們好好商量便是,犯不著為了這些個事兒,下此狠手!」目光落在她赤足上,眉眼一沉:「愈發的不穩重了!」
龔青嵐瑩白的腳趾微縮,適才發現沙礫刺得腳心疼。
「嵐兒,你心中有怨,拿那個丫鬟出頓氣便是。金太妃……再如何,也是王爺的母親。楓兒知曉,只會越發與你離心了。」燕王妃痛心疾首,拿著錦帕按著眼角道:「前些日子,還說你是個穩重的,適才將金太妃給你照料,你非但讓她學狗吃食,甚至成日裡虐待她,如今更是……」失望的別開了頭。
龔青嵐目光始終如古井般深幽無波,看著這一會兒功夫,金太妃身子已經慢慢的僵硬,垂目道:「我沒有下毒毒金太妃。」
「這紫藤屋,除了你能進,誰也不知曉。難不成,你的意思是金太妃自個服了毒?好端端過了那麼些年,為什麼不早不晚,此刻毒死了?」燕王妃擰緊了眉頭,條條是道的點出破綻。「金太妃的吃食,都是經由你一手準備。這屋裡頭許久不曾有人進出過,裡面斷然是不可能有毒藥。即使金太妃要服毒,也是不能的。」
「王妃、太妃若是不信我,便讓衙門仵作來驗。」龔青嵐臉上沒有任何的波動,從容不迫的說道:「我與金太妃無冤無仇,為何要毒害了她,為自個徒增糟心事兒?」
燕王妃臉上布滿了失望之色,似乎對龔青嵐的不思悔改,極為的痛心:「嵐兒,我們知道你心中苦悶,怕這時疫要人命,又給丫鬟鑽了空子,離間了夫妻的感情,你便心中怨恨金太妃,倘若不是她,便不會鬧出這麼些事兒。」
龔青嵐心中冷笑,燕王妃來來回回,就這麼幾句話。無非是說她被金太妃感染了時疫,又遭丫鬟背叛,才會怨恨難消,殺了金太妃泄恨。
「都是我不好,不該染上風寒,遣你去照料金太妃。」燕王妃滿臉的愧疚之色,轉身,吩咐人將金太妃抬著放進屋子裡去。
陸姍也鬆了手,給後面的侍衛,將金太妃抬進屋子裡。
「王妃,你無須自責,生老病死是常有的事兒。可你在這裡嘮嗑指責我謀害金太妃,倒不如直接請仵作來驗屍,好儘快查出兇手,給金太妃償命!」龔青嵐眼底閃過嘲諷,以為這樣便是抓到她的把柄,她無法翻身了麼?「聽說衙門的仵作,能查出屍首是何時中的毒,時辰上,判斷得絲毫所差無幾。」
聞言,燕王妃心中一慌,眼睫顫了顫,道:「仵作不必請了。畢竟,在外人眼中金太妃是已經逝去的人。倘若突然出現,會引人猜忌。」
龔青嵐嘴角微微上揚,略有些嘲諷道:「王妃想要如何?」
燕王妃一愣,道:「嵐兒,你的氣度小了些。景楓這輩子不可能只有一個女人,不過一個丫頭,便讓你失了身份,倘若日後娶得有身份的側妃,你又該如何?通通毒死去?那不是給景楓鋪路,而是讓燕王府給孤立,四處結仇。」目光憐憫,夾雜著一絲冷硬道:「你今後退居佛堂罷!」
龔青嵐冷笑,這是要她老死在佛堂?不!是讓她自生自滅了,身染時疫,不給醫治,又能活多久?
「我若不願呢?」龔青嵐目光清冷,直直的看著魏太妃。「凡事都得講究證據,是不是?」
魏太妃皺了皺眉,語氣冷清道:「進去搜。」隨即吩咐一旁的寧嬤嬤:「你帶人去世子妃的院子裡去找。」
寧嬤嬤領命而去。
魏太妃淡淡的看了眼龔青嵐,率先進了屋子。裡頭已經有人在打點金太妃生平用的物件兒,這時,有人在床塌下,拾到一個揉成一團的油紙包。
魏太妃讓人拾起來,打開油紙包,裡面還殘留著少許的白色粉末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