龔青嵐如遭雷劈,卻是捕捉到重點——口不能言。
他這是威脅!
「你忘了我會寫字?口不能言,可手會說!」龔青嵐冷笑道。這人太過黑心肝,所有事情都算計了一通。
鳳鳴眉宇微皺,似乎有些為難。看了她的手兩眼,冥思道:「再改改?」
「天降厄難,夫君病逝,女兒口不能言,手不能動,不能自理……」
鳳鳴話不曾說完,龔青嵐不知從哪裡摸出一塊布,塞進他嘴裡。
鳳鳴只覺得鼻端縈繞著淡雅的香氣,吐出布條,不待看清楚,便被龔青嵐搶了去:「這是什麼?」
龔青嵐陰陰的笑了笑,一字一頓道:「裹、腳、布。」
鳳鳴臉色倏然沉了下來,心裡怒濤翻湧。琥珀色的眸子,緊盯著她的腳。
龔青嵐稍稍動了動身子,裙擺上提,露出一小半光潔如玉的腳背。
『咻』一道殘影如驟風掠過,轎中沒有了鳳鳴的身影。
龔青嵐將藏在身後的袖筒內袋給扔了,眼底有著嫌棄。彎腰將被她蹭掉的足袋,慢條斯理的穿上。
直到晚宴,鳳鳴都不曾出現。
吩咐侍衛,將龔青嵐送進皇宮。內侍領著她去了景陽殿,鳳鳴在與大臣寒暄,看到她進來,招了招手。
龔青嵐走過去,他依舊眸子如水溫柔,寵溺的盯著她,似要詔告天下,他對她多麼上心。
果然,眾人的視線齊齊望來。有好奇、探究、打量、嫉妒,凝結成一柄利劍,將她分解了。一些前朝遺留下來的大臣,在見到龔青嵐的容顏,眼底有著震驚。
「怎得現在才來?」鳳鳴端著一杯果酒,遞給她。
龔青嵐似笑非笑道:「總得做好被拆解的準備,否則,關鍵時刻亂了陣腳,不是毀了你的局?」
鳳鳴也不與她計較,拉著她坐在身側。方才圍在他身旁的大臣,知情識趣的退去。
「等下不管他人說什麼,你都莫要說話。」鳳鳴目光飄渺的望著金碧輝煌的大殿,眼底深處,隱藏著刻骨的痛與恨。不過一瞬,便恢復如常。
時時刻刻,踩在浸染父母鮮血的大殿,為殺父弒母的仇人效命,心中又是何等的痛如刀割?
難得的,龔青嵐沒有開口刺他幾句。
這時,一襲金光閃閃的倩影,盈盈走來,釵環碰撞著清脆的響聲,拉回了龔青嵐的思緒。
抬眸,便瞧見幕畫公主披金戴銀,溫婉端莊的走來,手中端著一杯果酒,碰撞著鳳鳴手中的玉杯道:「恭喜。」
鳳鳴挑眉,放下了手中的玉杯。
「智臻大師要去雲遊,你這小國師,便是今後大越國師。」幕畫公主眸光微閃的看著他放在桌上的玉杯,笑道:「不該慶賀麼?」
鳳鳴歉意的說道:「青兒不許我喝酒。」
龔青嵐對上公主望來的視線,笑著將一杯烈酒遞給鳳鳴,道:「果酒不夠心意,表哥該喝國酒,方能表述心中濃烈的喜悅。」
幕畫嫣然一笑,臉頰微紅,毅然換下自己手中的果酒,端著清酒與鳳鳴碰杯,一飲而盡:「表妹是個有趣的人,不知可有中意的男兒?」
鳳鳴也不推脫,飲盡了杯中酒,眸子極為深沉,啞聲道:「不勞公主費心,青兒的婚事,微臣心中自有主張。」
幕畫收緊了手中的玉杯,歉意的說道:「本宮逾越了。」
鳳鳴闔眼,不打算說下去。
幕畫強壓下心底的怒意,擱下玉杯,轉身去了她的座位。
一旁幾個仰慕鳳鳴的千金小姐,看到幕畫公主吃了敗仗,齊齊走了過去,勸慰道:「公主,您莫要氣壞了身子。聽說那女子沒有半點家世,投靠國師。您身份尊貴,只有您才是國師夫人。」
「皇上今夜裡便要為公主賜婚,我們莫要說這些個損人的話。人無貴賤,不過是無法選擇自己的投身父母。我們身在富貴之家,不過是命好罷了。」開口之人,便是內閣學士齊放的嫡孫女齊淺裳。
大家好似習慣她的言詞,撇了撇嘴,水芊芊譏笑道:「齊小姐,莫不是你也屬意國師?想著攀附那個女子,好嫁進國師府,與那賤人共侍一夫?」
齊淺裳愕然,不曾料到她會說出這般刻薄的話來。白玉般的臉頰,漲的通紅:「芊兒小姐莫要胡言亂語,國師喜歡誰,自然便娶誰,豈是我們可以非議?」
一句國師喜歡誰,便娶誰。激怒了幕畫,臉色陰沉的拍著桌案:「夠了!」
水芊芊怨毒的看了齊淺裳一眼,冷哼一聲,回了自己的座位。
齊淺裳無奈的一笑,不知為何水芊芊會針對她。望了眼龔青嵐,靜若處子,安安靜靜的坐在那如烈火般的男子身側,神態大方得體,儼然是有極好的家教。
輕撫手中的杯盞,沉吟了片刻,嘴角漾出一抹淺笑。這樣的女子,也該是奪他目光。
「皇上、皇后娘娘到——」尖細的嗓音穿透大殿,瞬間殿內鴉雀無聲。
眾人起身跪拜,垂首,不敢冒犯天顏。
龔青嵐起身之際,眼角餘光,瞥見了一襲明黃龍袍加身,一雙眼精芒內斂,兩彎眉渾如刷漆。相貌堂堂,身軀凜凜,渾身散發著上位者不可觸犯的威嚴。
身邊的皇后,身著大紅色的宮裝,頭戴飛天鳳凰金釵,容貌與薄黎希有七八分相似,周身縈繞著溫柔祥和的氣息。
「今日為國師接風洗塵,亦是為智臻大師踐行。」皇上即墨擎天舉杯道:「眾愛卿,敬智臻大師一杯!」
眾人舉杯飲盡。
智臻大師不喜熱鬧,每次宮宴,都不曾參與。皇帝都會舉杯,虛敬他一杯,以表敬意。
「國師前去燕北,可有收穫?」即墨擎天渾濁的目光,精銳凜然,落在龔青嵐身上。本是淡淡一掃,隨即,猛然望去,緊緊的盯著她的面龐,放在扶椅上的手,緊攥成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