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3.深夜密談

  上官老宅以東的三里外,這篇老林的深處是一座長滿槐樹的山谷,終年不見陽光,處處透著陰森之氣。

  在最高最大的一棵槐樹底下,坐著一名布衣老人,皓首白須,容顏蒼老,起碼也有八十多歲的樣子。

  等待了半個小時,山谷深處傳來動靜,走出來兩名四五十歲的中年人。

  老人睜開眼睛,頗為急切地問:「小五、小六,怎麼樣了?」

  被稱為小五的中年人嘆了口氣,說:「總算談妥了。」

  小六接著說:「它說只要把當年那個小姑娘帶過去,就允許我們進入山谷。」

  「果然還是要如此啊,也不知道可人回來了沒有,我們回去看看吧。」

  三人走在回去的路上,正好遇到前來尋找他們的九叔。

  老人問他:「小九,你怎麼來了,可人呢?」

  九叔頓了頓,連忙說:「父親,可人已經回來了,而且還有兩名武者跟他一起來的,他們願意幫忙,條件是要拿走四分之一的太歲。」

  「胡鬧!」

  老人聞言一怒,「太歲是用來給門主突破至武道宗師的大補之物,豈能隨便就給別人這麼多?到時候我們怎麼交代?」

  「父親,您聽我說,那兩名武者的修為境界都不低,其中一個是內勁巔峰,與我相差無幾。」

  「那另一人呢?」

  「武、武師。」

  聽到『武師』這兩個字,老人、小五和小六,同時為之動容。

  武道大師這個稱謂,乃是無數武者的畢生追求,他們也不例外。

  小九四下看了看,說:「我們可以先虛與委蛇,答應下來,到時候讓他們和守護獸斗個兩敗俱傷,我們坐收漁翁之利即可。」

  老人沉吟著點了點頭:「嗯...這倒是個辦法。」

  這時,九叔面帶遲疑地說:「不過有一點,那名武師貌似和可人小姐的關係不錯,就怕他到時候會...」

  「這倒好說,我會和那位武師當面座談,宗師契機和紅顏知己,相信他會做出正確的取捨。」

  老人手臂一抬,止住了九叔的話。

  ***

  傍晚,大家一起在廳堂吃飯,飯桌上除了九叔,多了一名老者和兩名中年人,上官可人分別稱呼他們爺爺、五叔和六叔。

  見吃得差不多了,老人輕輕咳嗽一聲,說:「咳,我們有些事要商量,可人,你先出去一下吧。」

  「好的。」

  上官可人點點頭,自覺地走了出去。

  老人站了起來,對蕭白抱拳躬身,說道:「在下上官成,見過蕭先生。」

  學無先後,達者為師,九叔等人見到父親和蕭白這個小輩行禮,也沒覺得什麼不妥。

  武道大師,擔得起這份拜見禮。

  上官成重新入座,道:「既然蕭先生願意幫忙,那在下便吐露一些關於太歲的實情,只當先了解一下。」

  蕭白微微點頭:「你說吧。」

  「那隻太歲生長在山谷的深處,當年的老門主找到它的時候,就讓我們就地守護一百年。如今時間也差不多了,但我們想要摘取它的話,須得面對兩大棘手的敵人。」

  「其一,是太歲的守護獸,貌似是一條大蛇。」

  蕭白微微頜首,他已經有所預料,像這種寶藥往往都有守護它的靈獸,藥的級別越高,靈獸的實力也越強。

  一半像太歲這樣的寶藥,守護獸大約是鍊氣期後期的實力,但考慮到太歲已經有百年生長周期,守護獸應該已經達到了神通期。

  「其二,是那片山谷的掌控者,山神。」

  「山神?」

  蕭白不禁皺眉,疑惑地喊了出來。

  「對,山神,它與我們交流的時候會化身人形,幾乎無處不在,從不允許外人踏入山谷半步。」

  聽到這裡,蕭白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似乎已經知道了山神的真實身份。

  「二十年前,門主曾與大蛇交過手,那時雖然能將其制服,但太歲還未成熟。事後據門主所言,那條大蛇的實力不會弱於武師,甚至猶有過之。」

  「以蕭先生的武師之尊,再加上我們這些人,對付它應該不成問題。至於山神,我這邊已經有了應對的辦法。」

  蕭白奇道:「什麼辦法?」

  上官成撫了一把白須,緩緩地說:「可人是我的親孫女,她是陰年陰月陰日出生的命格,一出生母親就沒了,兩歲那年父親也被隱江湖的仇家所殺,我這個糟老頭將她拉扯大,確實很不容易。」

  蕭白微一皺眉,問:「這兩件事有聯繫嗎?」

  「當然有了,可人三歲那年本該病死,是山神看中了她,以大神通救了她的性命,並囑咐我們好生照顧到十八歲。」

  「如今可人年滿十八,山神要履行諾言,來帶走她了。」

  上官成緩緩說完,眼睛停留在蕭白的臉上,看他反應如何。

  蕭白淡淡地道:「簡單來說,你們將可人小姐送給山神,山神就允許你們進入山谷摘取太歲,是這樣嗎?」

  上官成一笑,點頭道:「確實是這樣,蕭先生,您怎麼看?」

  蕭白沉吟著不說話了。

  氣氛一時間變得有些緊張,十道目光都在看著這位少年,同樣也包括唐青玄。

  他現在心裡只有一個想法,那就是拿到太歲,成就他的武道之路。

  與武道境界相比,那個小姑娘根本算不了什麼。

  「蕭先生,我覺得這個辦法可行...您想,有了太歲,您的修為境界還可再進一步,甚至問鼎宗師都有可能。而又沒什麼損失,犧牲的只是可人小」

  唐青玄的話還沒說完,忽然就止住了。

  因為蕭白在看著他,眼眸深邃,無悲無喜,令他感到陣陣寒意在心口徘徊。

  上官成咳了一聲,輕輕嗓音,說道:

  「此事對蕭先生而言,確實百利而無一害。可人那丫頭有什麼值得先生掛念的,回頭我稟報門主,讓他做主把我們上官家的妍小姐許配給你,那才是真正的大美人。」

  「這樣一來,先生也是我上官家的乘龍快婿了,憑藉先生的能力,日後當個副門主都不成問題。」

  這一番話說得娓娓動聽,聽起來非常誘人,先是把上官家的妍小姐許配給你,再讓你擔任副門主。如此厚德,哪怕是隱江湖的那些老牌武師都得斟酌一下,更何況是蕭白這樣的少年郎呢。

  說完,大家都在看蕭白,等候他的答覆。

  「嗯...我考慮一下吧。」

  蕭白輕描淡寫地留下一句話,起身就走了。

  根據他們的描述,山神多半是一名鬼修,既然能讓人起死回生,最起碼也是神通期的修為。

  再加上神通期的守護獸,那麼山谷中就有了兩名神通期的敵人。

  確實,兩名神通期的大敵,而且還不是普通人類,採摘太歲的難度相當之大。

  為了減少風險,上官家作出這樣的決定,貌似也很說得通了...反正犧牲的只是個支系小姐,對於偌大世家而言,無足輕重。

  走出大屋,看到上官可人坐在槐樹下看星星,她朝蕭白招了招手,笑著說:「小屁孩,過來。」

  蕭白溫和地一笑,走到她身邊坐下,忽然注意到她的眼神,清澈而又惆悵。

  「小屁孩,你知道嗎?雖然我是上官家的小姐,但是在家族中一直都不受重視,同輩的小孩們欺負我,大人也欺負我...真正對我好的只有爺爺。」

  蕭白沒有說話,靜靜在聽。

  「聽說爺爺為了守護太歲,整整五十年沒有離開過這裡了。我、我想接他老人家去荊城裡住,帶他看看山下的人世風光。」

  上官可人的聲音很溫柔,宛如一涓流水,均勻而細膩,聽在耳中,有一種悠揚而寧靜的感覺。

  蕭白淡淡地道:「其實你很希望那個太歲被人拿走吧,這樣一來,爺爺就自由了。」

  上官可人貝齒輕咬,點了點頭,隨後莞爾一笑:

  「嗯,當時我想你這小屁孩人不錯,把太歲送給你也沒什麼不好的。」

  「你一定要幫忙哦,只要將太歲採摘下來,爺爺就可以回荊城享福了。」

  看著她天真無邪的笑臉,仿佛在憧憬著未來和爺爺的生活。

  蕭白忍不住笑了一下,這笑很不尋常,似來自九重雲霄,來自渡劫仙尊對凡塵的悲憫。

  忽然很好奇,如果把上官成的想法告訴這丫頭會怎樣,她肯定不會信的吧。

  算了,不說了。

  於是,溫和地說:「嗯,我會保護你的。」

  上官可人怔了一下,白嫩的臉頰上湧出一層彩霞,不禁側過臉去,宛如害羞的小女孩。

  「...我又沒說讓你保護我。」

  忽然,蕭白輕輕握住她的皓腕,感受了片刻。

  弱骨清寒,靈脈飽滿,原來是純陰體質...怪不得會受到這些陰靈鬼物的覬覦。

  上官可人有些慌張的問:「你、你幹嘛啊?」

  「沒事,我們繼續看星星吧。」

  蕭白莞爾一笑,不著痕跡地鬆開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