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時分,街角巷口顯得格外昏暗,一名穿著家政工作服的中年女人,慢慢從某個樓梯口走了出來。
她看起來很疲憊,常年的辛勞,給她眼角留下了淺淺的魚尾印記,平順的額頭上也出現了水波紋一樣的皺痕,沒能得到滋養的皮膚,逐漸鬆弛、蠟黃。
然而,就是這樣一個普通的勞動女人,在蕭白的眼中,勝過這世上所有的胭脂風情。
沒有人會想得到,這位普通的勞動女性,在二十年前還是江城豪門的大家閨秀,享受萬丈榮光,何等的春風得意。
「媽媽,這些年您所承受的委屈,我會替你完完本本地討回來的。」
蕭白站在夕陽下,目光堅毅,天邊的夕陽餘暉,恰如仙尊的怒火,仿佛要將這人世焚燒殆盡。
二十年前,還是江城小姐的李茹,與某位來自燕京的公子爺相識,經過一段時間的交往,二人墜入愛河,並珠胎暗結。
然而,男方絕情地拋棄了李茹和腹中胎兒,回去了屬於他的燕京。
後來在家族的逼問下,李茹始終沒有說出那個男人的名字,落得被家人拋棄,逐出門牆的悲慘結局。
這些往事本應該是母親臨終之際才會對蕭白說的,但他已經知道了。
那個男人的名字叫做蕭正南,他的背後,則是華夏的頂級豪門——蕭家。
這對於上一世的蕭白而言,根本連仰望的資格都沒有!
「江城李家.燕京的蕭家.我很快就會找上他們,那個時候,我要讓所有人都跪在媽媽面前,懺悔過錯!」
那名中年女人的背影漸漸消失在街角,蕭白壓制住心中的思念,沒有走過去。
「先去辦正事吧,馬上五月份了,到時候就說我是放假回來看她的,不讓她擔心。」
蕭白看了一眼空白的街角,隨後撥打了一個電話號碼。
「餵?」
電話里的聲音很婉轉,同樣也很熟悉。
「諾婷嗎?我是小白。」
那邊的聲音似乎抖了一下:「你在雲州那邊還好吧?」
「嗯,我現在回來了,晚上可以見個面嗎?」
「呃今天嗎?」
蕭白隱約感覺到什麼,於是問:「沒時間嗎?」
「.有的。」
「那就在我們以前經常見面的地方吧。」
「好,你在那裡等我。」
***
夕陽落下帷幕,安靜的室外餐廳,陽台上放著一些盆栽,風信子的花香隨風散入夜色。
蕭白靜靜坐在餐桌上等待,雖然時間已經過去了一個多小時,但他相信,對方一定會來。
她是蕭白的青梅竹馬,二人是從小玩到大的鄰居,性格上也很合得來。
前世的時候,自從被媽媽送到雲州去讀書,也就沒怎麼見過這位發小了。
多年後的偶然相遇,那時她都已經結了婚,彼時蕭白只能默默獻上一個祝福的微笑。
八點左右,伴隨著『嗒嗒嗒』的腳步聲,一名穿著碎花裙的小姑娘出現在二樓。
「小白。」
余諾婷挎著一個單肩包,清純學生的打扮,大大方方地坐在了蕭白的對座。
蕭白注視著昔日發小的容顏,心中湧現出千年前的往事記憶。
隨後,淡淡一笑:「.好久不見,你過得還好嗎?」
余諾婷抿嘴一笑,說:「嗯,你呢?雲州市的那位叔叔對你好嗎?」
「嗯,他們一家人對我都很好。」
蕭白微微點頭,說了一個小小的謊言,在這位青梅的面前,他想嘗試著當那個少不更事的孩子。
「我這幾天放假,就回來看看你和媽媽。」
面對蕭白的目光,余諾婷稍有些躲閃,小聲地說:「噢我最近搬家了呢,以後咱們就不是鄰居了」
蕭白似乎看出了什麼,淡淡地道:「你遇到了什麼事嗎?怎麼看起來有些心不在焉的?」
「沒、沒有呢。」
余諾婷微笑了一下,現出淺淺的梨渦,不動聲色地換了一個話題:「張紅旗和白順,他們倆跟家裡人出去旅遊了呢,不然可以叫出來一起玩的。」
蕭白微微點頭,這兩個人也是他從小玩到大的好朋友,關係很鐵,這次見不到他們,還是有些可惜的。
不過他現在關心的並不是這個,只是淡淡地說:「有什麼不開心的事,你可以告訴我的,也許我可以幫你。」
「真的沒事啦。」
見余諾婷沒有想說的意思,蕭白也不好繼續問了。
二人就這麼靜靜地坐在彼此的對面,相互看著對方,對於青梅竹馬而言,有些事根本不需說出來,一個眼神、一個小動作就能讓對方明白。
忽然,余諾婷的手機鈴聲響了起來,她將手機放在桌面上,既不掛斷,也不接聽,就這麼任由它瘋狂地叫囂著。
「誰打來的電話?」
「我爸。」
「為什麼不接?」
余諾婷輕輕一咬下唇,顯然是下定了很大的決心,終於摁下了接聽鍵。
「你又跑去哪裡鬼混了,趕緊給我回到家裡來!」
「王少爺他們馬上就來了,你不要讓我難做!」
「你知道後果的!」
說完,那邊就憤怒的掛斷電話。
余諾婷喃喃看了一眼盆栽里的風信子,輕輕嘆了一聲。
這聲嘆息,宛如暮春的最後一段風,撥弄垂柳細楊,蘊含著淡淡的怊悵與難捨。
蕭白看著這位神采悵惘的青梅,心中忽然湧現出來一股憐惜的情感。
在記憶之中,她屬於樂天派的少女,總是開開心心的,心情從來沒有這麼低落過。
至少,在他面前是這樣的。
蕭白忍不住問了第二遍:「把你的煩惱告訴我,我可以幫助你。」
余諾婷沉默了一會,隨後低下頭,小聲啜泣著。
「你還記得學校里的王少爺嗎?」
「哦,他是叫做王朔吧?我有點印象。」
蕭白點了點頭,這個人在他以前的學校里就算是難纏的傢伙之一,他背後的王家更是臨山縣的地頭蛇,頗有些權勢,基本上沒什麼人敢惹。
「他一直在追求我,我都沒答應他後來他爸就找到了我爸,替我說了一門親事,讓我們先定親,等畢業了再結婚。」
蕭白神色一凝,皺眉道:「這麼荒唐的事,余叔叔難道會答應麼?」
余諾婷和他年紀相仿,中學都還沒畢業,現在又不是封建時代,哪戶人家會把這么小的寶貝女兒送出去給人當媳婦?
「他他想攀附王家,所以就答應了.」
說到這裡,余諾婷委屈得連眼淚都要流了下來。
蕭白恍然大悟般點了點頭,怪不得上一世的余諾婷那麼早就結了婚,原來這都是情非得已,可見她當時有多麼無奈。
這時,余諾婷的手機鈴聲又響了起來,顯然是她爸打來的。
「小白,我真的要走了呢.」
余諾婷將手機放回包包里,一副依依不捨的神情,「希望你以後在雲州市能開開心心吧。」
就在她轉身離開的時候,白皙的皓腕忽然被輕輕拿捏住,回眸一看,只見那名白衣少年慢慢站了起來,雙眸閃爍著星辰般的光亮。
「帶我去你家吧。」
余諾婷一怔,奇道:「你你去做什麼?」
「去拜訪一下余叔叔,有必要的話,也和王家談一談。」
蕭白的語氣很平淡,輻射出不可一世的桀驁,還有淡淡的怒氣。
二人坐上計程車,來到新城區的某個小區,進入了單元樓,來到一扇門外。
見余諾婷有些猶豫,蕭白直接摁響了門鈴。
很快,門就被打開了,出現了一名二十歲的女人的臉,當她看到蕭白,感到有些詫異。
「小白?」
「諾雅姐姐。」
蕭白微笑著打了一個招呼,這是余諾婷的親生姐姐余諾雅,比余諾婷大上四五歲,額頭有些尖尖的,五官都沒有餘諾婷那般精緻。
余諾雅站在門口,顯得有些為難,本來妹妹不見人影讓她頭疼不已,沒想到還帶回一個不清不白的髮小,這是鬧哪樣啊?
蕭白淡淡地問:「余叔叔在嗎?我找他有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