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於剩下那個趙春年,認識的人都覺得他雖然人不不錯,腦子也靈光,但資歷差些,難以服眾。Google搜索
更有很多人甚至不認識趙春年,不知道他從哪裡冒出來。
但不管認識不認識,大家都一致認為, 趙春年就是個陪襯。
「接下來我給大家介紹下趙春年同志……」
天慢慢熱起來,村委周圍的楸樹上落下一群麻雀,嘰嘰喳喳叫個不停。
麻雀又吵醒酣睡的狗,一時間四處都是狗叫聲。
「趙春年同志是我們村里第一個大學生……」
一聽到大學生,村民們紛紛交頭接耳議論起來。
這個年代,一個高中生都是高學歷,大學生對於村民們來說,不亞於過去的秀才舉人。
大家再看趙春年的時候,目光中不僅帶著探尋,更是有幾分尊敬。
沒文化的人,對文化有種海綿吸水的需求。
雖然有時候面子上說文化沒什麼,但真正遇見比自己文化高,知識更豐富的人,還是會忍不住生出敬佩之心。
這是人的一種本能。
而所有的文化,甚至是文明,也正是因為人們對知識的追求,才能一步步站在過去的肩膀上,發展出更偉大,先進的文明。
村民們聽劉曉軍緩緩講述著趙春年的事跡,不住點頭。
再看他一身白衣黑褲,顯得溫文爾雅,更有一種讀書人特有的氣質。
不由齊齊點頭。
這讓坐在主席台上的趙正義面色越來越鐵青。
他知道這種對候選人的介紹其實可輕可重,完全取決於劉曉軍心裡到底怎麼想。
他要是想捧人,那肯定說得詳細一些。
看今天這樣子,他肯定是想捧趙春年上位。
趙正義之前就知道趙海棠要競選, 他並沒有太在意。畢竟是一個家族的人,趙海棠能有今日的地位,也都拜他趙正義和背後的趙正偉。
沒有他給撐場面,趙海棠啥也不是。
趙春年,完全是個意外。
本來這種候選人名單他自然也要過目,參與決定。
可那段時間他躲在家裡,一時間不好出來出頭露面,所以事情基本都委託其他村委代辦。
沒想到,這其中就有趙春年的事,待他看到候選人名單後,心裡儘管惱恨,卻也無可奈何。
但他開始還心存僥倖,想著趙春年沒有什麼根基,應該也就是走個過場。可看今天劉曉軍的陣勢,這才是他的主要棋子。
看著趙春年,趙正義忽然想起趙春年父親的事情,才倏然驚覺,他和趙春年還有解不開的疙瘩。如果讓趙春年做了村主任,肯定沒有他的好果子吃。
他一直以為自己能在任上做到老,做到死, 行事向來沒有收斂,村里能得罪的人得罪個遍。
現在回想起來,頓時有點後怕。
看場子裡村民的眼神,對他都充滿幸災樂禍,大概都等著他下台。
天越來越熱,趙正義頭上滲出汗水,他悄悄看眼劉曉軍,卻發現對方剛好一個眼神掃過他,似乎並沒有表現出太過淡漠的眼神。
這讓他稍微放鬆一些。
看來劉曉軍還不會明面上打壓他,畢竟他還有個大哥在後面,他即使倒了,大哥也不會倒,劉曉軍最多只能和以前一樣,暗地裡施展一些陰謀詭計,不會明面上直接真槍實劍的干。
想起大哥,他又想起趙鵬。
自己如今這個艱難地步,都是那畜牲作祟,等這陣子緩過去,一定要和他好好算這筆帳。
既然他眼裡沒我這個叔叔,那就不是我侄子。
該死該活,也都是他自己的選擇。
「……趙春年同志還在發展日報寫了一篇讚美我們趙家莊的文章。發展日報可是京城的大報紙,能上文章的都是大作家。我們趙家莊歷史上還從來沒有出現過作家,莊子的名字也從來沒有上過大報紙。
趙春年同志的文章能發表,不僅是他自己的榮耀,更是我們趙家莊幾千號人的榮耀。他讓我們趙家莊從隴東這樣一個偏僻的小地方也走入到京城大地方的人眼中,現在我們以熱烈的掌聲歡迎趙春年同志為我們朗讀他發表的文章,鼓掌歡迎!」
「啪啪啪!」
雷鳴般的掌聲驚飛樹上的鳥,四周土牆也受到震動,簌簌落下很多塵土。
劉曉軍坐回原位,主席台前只有趙春年還站著。
他從口袋裡掏出報紙,環視村民們一眼,展開,深吸一口氣,開始朗讀起來。
「我文章的題目是:我愛你,我的趙家莊
我愛你,我的趙家莊。
每個晨光熹微的清晨,當第一縷陽光穿過玻璃窗,照射在我的眼睛上,我就會在幸福中醒來。
空氣里瀰漫著黃土地的芳香,田野里是一片金色的麥黃,在麥浪中,我親愛的村民們正揮舞著鐮刀,收割者豐收的希望……」
趙春年開始還有侷促,漸漸地便開始有了感情,而在他有感情的朗讀下,即使沒有文化,聽不全懂的村民們也都從他文章里感受到美好的畫面。
這些畫面,就是他們生活的描寫。
漸漸地,所有人都如痴如醉的聽著,露出溫和而滿足的笑容。
誰不喜歡自己家鄉被誇呢,不管平時對家鄉有什麼不滿,甚至覺得日子很難過,但是只要在外面聽到人說家鄉不好,還是會不開心。而聽到讚美家鄉的話,也會忍不住都高興。
這是一種非常樸素的家鄉情懷。
然後也開始對讚美家鄉的人喜歡起來。
這時候大家看趙春年,都生出幾分欣賞,還是有文化的人好,能將喜歡的情緒表達出來。
大部分村民即使心裡也有這種情緒,也不會表達。
不知不覺中,趙春年讀完了文章。
他注意到村民們神情的變化,內心也是波濤洶湧,難以平靜。
這片文章是趙鵬給他的,本來讓他自己寫,但是他寫的東西趙鵬並不滿意。
用趙鵬的話來說,這篇誇讚家鄉的稿子,並不是要寫得多有文采,而是要寫得很有感情。
樸素簡單的感情。
因為文章要讀給村民們聽,所以寫得太複雜沒有任何意義。
村民們聽不懂都白搭。
反而是簡單樸素,通俗易懂的話最能引發村民們的感情,讓大家以自己是一名趙家莊的人而感到驕傲自豪。
這個時候,所有人不管私下裡有什麼矛盾和糾紛,都暫時可以放在一邊,所有人心中都只有簡單的想法,我們都是趙家莊人。
趙春年對趙鵬的佩服更深幾分。
他終於相信,趙鵬當時來找他時所說的一切都會布置妥當並不是一句戲言,他真的能做到。
而且,趙鵬還是那麼細緻。
就連這種用文章打動人心,獲得基礎好感度的事情都能做到這麼貼地氣,幾乎是手把手為他鋪路。
他對今日的勝利,又增幾分信心。
再看趙正義的目光便沒有什麼躲閃,而是正視,他要看著趙正義從這個位置上下來。
雷鳴般的掌聲響徹村委大院。
在掌聲中,趙春年走回旁邊的候選人位置坐下來。
他下場的時候,很有風度地對大家搖搖手,還不忘鞠躬,這進一步加深大家的喜歡程度。
主席台上,趙正義的面色青冷,陰鷙的眼神幾乎壓制不住。
接下來,在劉曉軍的主持下,村委和大家先是商量著針對前兩個會議內容做了布置和安排,有剛才文章帶來的餘味加成,事情商量的比以往都快,本來有一些其他想法的村民罕見地也沒有提出反對,變得深明大義很多。
然後就是第三項。
也是最重要的一項。
村主任選舉。
照例,每個候選人都要上台先呈述自己的參選原因,以及若是有幸當選,即將做出的一些政策和思路。
因為趙正義是現任村主任,所以最後一個上台。
第一個上台的是趙海棠。
趙海棠本也是個滾刀肉,平日裡在隊裡乃至村上,很多事情都處理的還算遊刃有餘,但今天不同,今天他是要競選村主任,這是他之前沒有想過的事情。
村主任和隊長,完全是兩種工作。
隊裡當隊長,只要面對本隊的人,都是熟人,也只是負責一些事情的安排,所以相對工作要好開展很多。
若是村主任,則就要面對更多人更多事,他完全沒有概念。
他之所以上台,完全是被趙正義拉上墊底。
他知道趙正義並不想讓他獲選,而是趁機拿掉一個候選名額,減輕競選壓力而已。
但是……
趙海棠偷偷掃了眼趙正義,心裡卻有新的想法。
為什麼不搏一把呢?
憑什麼,村主任就一定他趙正義能做呢。
大家還不都是一個鼻子一張嘴,兩隻眼睛兩條腿。
他趙正義要不是家裡老大的影響,他能坐得住村主任的位置嘛?
既然他那個樣子都能做,那自己哪裡比他差?
誰願意一直做別人的墊腳石,能自己直接做,為什麼要給他人做嫁衣裳?
按照原計劃,他應該在正式選之前,宣布放棄競選,那樣村委也不可能立刻找到第二個候選人。
相當於競爭對手直接減少一半。
但他現在卻不那麼想了。
趙正義現在是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名聲在村里已經臭大街,自己好歹也是生產隊長,有一定的群眾基礎,和村委的領導們混得也相當熟。
並不是完全沒有一戰之力。
為什麼不試試,單車變摩托呢?
他壓根沒有把趙春年放在眼中。文章寫得好有什麼用,做事又不是用筆頭子,還是要一點一滴,腳踏實地做出來才是。
他一個書生,不值一提。
帶著平日裡工作常用的爽朗笑容,趙海棠開始了他的演講:
「哈哈,各位父老鄉親,我呢,叫趙海棠,就是哪個一樹梨花壓海棠的海棠。不過大家放心,我這個人呢,行的端走得正,本分地狠。那種違法亂紀,不守規矩,被人在背後戳脊梁骨的事情,我是一件也做不出來……」
村民們也跟著笑了。
趙正義瞥了他眼,給他一個警告的眼神。
你這是罵誰呢?
沒看我還在這裡坐著嘛。
不得不說,趙海棠有做多年隊長的經驗,對他競選還是提供很多幫助。
至少他不會怯場,控場很不錯。
村民們很多人對他也不熟悉,只知道是個隊長,現在聽這麼說話,覺得他還真是個性格不錯的人。
「……俗話說,不想做將軍的士兵不是好士兵。那不想當村主任的隊長,就不是好隊長。大傢伙說是不是?」
「是!」
村民們也跟著起鬨。
「……哈哈,謝謝大家。我呢,在五隊做了十幾年的隊長,這個五隊的鄉親們都知道。這些年,我一直矜矜業業為大家服務,承包蔬菜大棚,電線地埋,貧困老人幫扶等等,只要我能做的,都會力所能及幫大家做好。這點相信我們五隊的鄉親們都知道吧,來,大家都給點鼓勵的掌聲。」
村民們又嘻嘻哈哈地鼓起掌。
這也符合村民心理,反正湊熱鬧,鼓掌是鼓掌,投票是投票,鼓掌是免費的,又不要花錢。
聽個相聲,覺得開心還鼓掌呢。
村民們的鼓掌聲給趙海棠更大的信心,他接著說:「有做生產隊長的經驗,如果我有幸能以村主任的身份為廣大村民們服務,我將繼續發揮所有的積極性,帶領我們趙家莊成為全鎮,不,應該是全市最好的村子。
具體來說,我主要從以下幾個方向落實工作……」
到這個環節,村民們開始聽的還算認真,但聽著聽著,就開始沒什麼興趣。
基本還是那種老樣子,吹牛唄。
反正吹牛不上稅,也不要錢。
例如他說要帶領村民們種植經濟作物,改變土地產出過低,入不敷出的尷尬局面。
這個方向看起來不錯,似乎對村民們很有利,但細細考究,卻發現根本就是無根之水,缺乏實際的操作可能性。
西北五省除了秦省外,其他普遍缺水。
其中隴省更是缺中又缺。
慶城地處隴省東部,靠近三秦,相對來首已算是水資源充足的地市。
但即使是這樣,每年的落水量甚至不如南方的一日。
所以,儘管慶城地廣人稀,每家都有十幾畝乃至幾十畝地,可種地基本都是靠天收。老天爺心情好,就多給下點雨,秋季就稍微能有點收成。要是不下雨,那就真的是柴火也收不到幾根。
除了夏季的乾旱,還有冬天的冰凍。
俗話說,今年麥蓋三層被,來年枕著饅頭睡,就是因為這裡的冬天特別冷,最低可以低到零下二十多度。
如此低的低溫,會將地全部凍死,而這裡的麥子等農作物又都是秋天播種,第二年收,所以如果沒有雪保暖,則地里的種子根莖會全部凍壞,那來年就又是一個減收年。
西北很多農作物,經過常年累月的選擇,基本都是耐乾旱的品種,所以這裡的人們基本都是種糧食,很少種經濟作物。
經濟作物首先不耐寒,也可能不耐旱,種進去後沒有大量的水澆灌,基本不會有什麼好的收成,最後可能投入大於收入。
因此,除了早些年這裡種植烤菸外,幾乎見不到其他經濟作物。
趙正富承包的蔬菜大棚,因為需要大量的水灌溉,在被趙鵬掐斷水源後,也就沒辦法繼續維持,所以很快就變成了乾涸的土塊,也就是這個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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