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王老親制高身和尚頭蟈蟈葫蘆

  張俊平苦笑,拿著自己的書稿研究了半天,又討論了許久共同出書的事,結果還不知道自己叫什麼。

  「王老,我叫張俊平,您喊我小張就行!」

  「哦,對對!小張!

  老頭子這次算是占你便宜了。

  這樣吧,你在我這辦公室里選一樣東西,作為我送你的見面禮!

  那幾樣不能選,那是國家的東西!」王世襄笑著對張俊平說道。

  張俊平對王世襄王老更加敬佩,王老這是感覺占了他這個年輕的便宜,所以準備送件東西彌補一下。

  王世襄作為京城第一玩家,他的東西,尤其是擺放著辦公室可以隨時賞玩的物件,每一件都有著獨特的意義。

  「王老,這不合適,共同出書,本就是我借您的光,揚名!又怎麼好再奪您所愛?」張俊平連忙拒絕。

  「怎麼看不起我?我說送就送,你要是不選,那這共同出書的事,也就此作罷!」王世襄板著臉道。

  張俊平心裡一樂,沒想到大名鼎鼎的王老也會耍賴,不愧是京城第一玩家,一顆童心永遠不老。

  「好吧,那就這個葫蘆吧!」張俊平隨手一指,放在書桌上的一個蟈蟈葫蘆。

  「嘶……

  你小子還真會選!」王世襄心疼的一呲牙,笑著說道。

  「哈哈哈,小張,我這麼叫你沒有問題吧?」史樹青史老大笑著問道。

  「沒有問題!」

  「小張,既然你選了這個葫蘆,那我考考你,如果你說對了,我那邊的東西也任你選一樣,作為見面禮送給你!

  如果說錯了,那就只能我自己選一樣送你做見面禮了!」史老笑著說道。

  史樹青史老是一位很喜歡提攜年輕人的老前輩。

  「謝謝史老抬愛,對古玩,我了解不多,基本上就是門外漢!

  我姑且胡亂猜一下吧!」張俊平謙虛道。

  「這蟈蟈葫蘆是范制葫蘆,火花山水,遠山近水、小船人家,盡顯悠然之趣,雖是火畫,卻宛如水墨渲染,毫無煙火氣息,葫蘆鑲象牙牙口,飄蓋也是以象牙為框,安有玳瑁蒙心,高牙蒙心上鏤空雕刻有荷花、鷺絲鳥,刻工精細,打磨精緻,動物形態栩栩如生。很顯然這是名家手筆,看上去很像是三河劉的作品:高身和尚頭蟈蟈葫蘆!」張俊平拿著蟈蟈葫蘆點評了一番。

  「呵呵,你確定這是三河劉的高身和尚頭?」史樹青不動聲色的問道。

  「不,我剛才只是說很像,確切說是仿的很像,基本上三河劉的神、形、色都仿到了極致!

  只可惜,卻忽略了一個最關鍵的地方!

  三河劉的葫蘆用的都是瓦范,翻制瓦范時先用紙包裹木模,用以掩飾模子的范痕,所以「三河劉」葫蘆上會呈現淺淺的紙紋印記,即使摩挲百年,印記也隱約可見。

  而這個高身和尚頭蟈蟈葫蘆,並沒有紙紋印記。」

  「那為什麼不可能是老王喜歡這葫蘆,常年累月的盤玩,把紙紋印記給磨掉了?」

  「如果那樣的話,那這幾道範痕又如何解釋?如此明顯的破綻,足以說明這是一件仿製的三河劉高身和尚頭蟈蟈葫蘆。

  再看上面的包漿,顯然是長時間賞玩留下的。

  一件仿品,王老卻視為心愛之物,時長賞玩,所以我猜,這應該是王老早年自己仿製的蟈蟈葫蘆!」張俊平一語定音道。

  「啪啪啪!」王世襄在旁邊鼓掌道:「好,後生可畏啊!這高身和尚頭確實是我年輕時候仿製的一件三河劉作品!

  卻也是我最得意的作品,上千個葫蘆,最後就得到這麼一個葫蘆。

  當年去五七幹校的時候,我別的東西都沒帶,只隨身拿了這麼一個葫蘆,它伴隨我度過了在五七幹校那一段時光……」

  上千個葫蘆最終只得到一個葫蘆,張俊平聽的直咋舌。

  玩家的奢侈,外人真的無法理解。

  郭德綱在相聲里調侃于謙,五十畝地落仨葫蘆,大多數人都感覺誇張。

  其實放到清王朝時期,一點都不誇張,清王朝的王公貝勒們,在玩這一道上的奢侈,常人難以想像。

  王世襄被後人稱為京城第一玩家,和清王朝時期的王公貝勒一比,可謂是小巫見大巫,差著十萬八千里。

  人家清王朝的王公貝勒,早已經把吃喝玩樂,產業化,並且上升到了藝術領域,為此出書立傳,把吃喝玩樂,當成了一生的事業,一生的追求。

  據說,民國時期,一位落魄貝勒到東來順吃羊肉水餃。

  點名要羊後腿肉加白菜包的水餃。

  結果水餃端上來,這位貝勒吃了一口,就拍桌子罵街。

  因為東來順沒有按照他的要求,用後腿肉包餃子,而是用的裡脊肉。

  只吃一口,就能分辨出水餃里用的肉不是後腿肉,而是裡脊肉,這只是一件小事。

  但是透過這小事,可以窺見滿清王公貝勒在吃喝玩樂上的講究。

  「王老,這件高身和尚頭蟈蟈葫蘆是您心愛之物,晚輩怎敢奪您所愛?要不換一件?」王世襄王老承認了這葫蘆的來歷,張俊平也不好意思再要這個葫蘆。

  「哈哈哈!無妨,小友儘管拿去!

  這玩的最高境界就是分享,獨樂樂不如眾樂樂!

  小友能第一眼就相中這葫蘆,說明和你有緣,拿去吧!」王世襄又愛惜的摩挲片刻,把葫蘆塞到張俊平手裡。

  「要不,晚輩要那件筆筒吧!」張俊平有些不忍拿走王老的心愛之物,隨手一指書桌上的一隻筆筒。

  「不行,那可是明代牙鑲棕木筆筒,比你手裡的蟈蟈葫蘆可值錢多了!你自己挑了一件最不值錢的,休想反悔!」王世襄搖著大腦袋,直接拒絕道。

  張俊平失笑,沒想到自己隨手挑一個最不值錢的物件,居然是王老的心愛之物,同時也為王世襄王老的品德欽佩不已。

  這高身和尚頭蟈蟈葫蘆,雖然不是三河劉的作品,可傳承有序,是王世襄王老親手製作,真要以金錢來衡量,不比那件牙鑲棕木筆筒低。

  「好了,小友就不要推辭了,只要小友好好愛惜,把這葫蘆傳承下去,比什麼都強!」史樹青在旁邊打著圓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