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大海告別查理太太,拉著孫衛紅,和查理一起坐上了從飯店租來的汽車。
可憐的孫衛紅,這時還是迷迷糊糊的。侄子居然用短短兩個月,就給自己一個這麼大的驚喜。
這可是二十多萬美元呀,孫衛紅就是金融專業的,她知道人民幣兌美元在不斷貶值,現在的官方牌價,一美元大概兌換二元人民幣。
一個正常的國家幹部,每月收入是五十元,一年六百元。他需要工作九百年,才能掙到五十四萬元人民幣,也就是二十七萬美元。
在汽車上,孫衛紅自動陷入解題模式。孫大海也不去管她,自顧自的和查理說著話。
查理說,他們這次回大陸已經快一個月了。在這期間,他們就回老房子那邊看過兩次。
第一次是他倆自己回去的,險些沒有認出自家的房子。
衡山路,也就是當年的貝當路上的房子,以花園洋房居多,他家是為數不多的幾棟獨立別墅之一。別墅地上兩層,地下也有一層,總建築面積有六百多平方米。
別看他家別墅建築面積不大,但占地面積可不少,足有兩畝多地,臨街的寬度有三十米,徑深有五十米。
在他倆的記憶中,別墅是建在裡面,臨街那一面的三十米,是用幾種不同種類的樹和綠植,花了好幾年的時間,搭建的一道樹牆。
除了大門,其他都是鮮活的植物,生機勃勃,趣味無窮。這是當年貝當路上出名的景觀。
而他們現在看到的,是一座二層簡易樓,取代了原先的樹牆,小樓的窗戶外,還掛著五顏六色的衣物。
走到後面,原先別墅院裡的花壇、噴泉池和鞦韆架統統都不見了,幾個簡陋的大棚下,各種雜物亂七八糟的堆放著。
別墅內,寬敞的大廳里,昂貴的水晶燈沒有了,大廳也被人為的分隔成幾間,住著不同的家庭。
老人的咳嗽聲,小孩的哭鬧聲,煤爐的煙氣味兒,幾家人同時做飯時,各種混合起來味道,原來整潔的牆面,也被煙燻火燎或小二塗鴉搞的不成樣子。
查理太太實在不忍再看下去,拉著丈夫走了。回去後,她大病一場,休養了一周才好轉起來。
她和丈夫做出決定,賣掉房子,眼不見心不煩。
查理拿著地契與房產證,找到房管局,要求政府歸還自家財產。房管局的人一開始還打官腔,踢皮球,就是不肯給予解決。
最後,憤怒至極的查理,掏出了自己的護照,並揚言要找國外媒體,控訴他們侵占自家私人財產,並拒不解決問題。
房管局的人這才害怕起來,局長親自出面,先安撫住查理,並立即向區里匯報。
區里知道後,非常重視,派來主管區長親自處理此事,迅速將裡面的住戶安置好去處,並約好時間,組織人員和車輛,免費幫住戶搬家。
特事特辦之下,政府的工作效率極高。查理對此也表示滿意,但後面涉及賠償或補償的事,又卡殼了。
查理習慣了楓葉國的法律,他認為有事實依據,申請國家賠償是很容易的事,卻不知道國內從來沒有這樣的先例。
像他家中僅僅一個二十年代的水晶大吊燈,最少也要幾千美金,嚴重缺乏外匯的政府,又怎麼能輕易開這樣的口子呢?
要知道,類似查理這樣的事,可不是偶然的例子。即便私下對查理做出點補償,也不是一個副區長就能決定的。
好在查理夫婦並不是黃皮白心的香蕉人,他倆對國家還是有感情的。
他倆知道政府的顧慮後,主動提出,不要直接經濟賠償,而是由政府負擔,拆除違建,並對別墅主體進行大規模修繕。
另外,就是允許他將房屋和地契進行交易。
對於他提出的第一個條件,政府完全接受。政府的建築公司出人出料,干點這活沒有問題。
只要不賠償,政府怎麼都好說。外匯肯定是沒有的,賠人民幣,先不說查理要不要,只怕沒有領導肯開這個先例。
至於第二個條件,政府幾個部門開會研究後,決定予以駁回,因為現在法律不允許進行房屋和地皮的私人交易。
不過,他們私下又給了查理一個解決方法:取代樹牆的簡易樓不拆了,可以按照查理的要求,進行加固和重新裝修,免費送與查理。
由於地契、房契上,並沒有這座樓,所以必須要重新登記,並編入房管局的檔案中。
當然了,登記的時候,自然是誰出示房契、地契,就登記誰的名字,至於是不是查理和他太太,政府就不管了。
這裡面的彎彎繞繞,查理在政府人員不斷暗示下,才想明白了。此時,他把這當成笑話,說給孫大海聽。
孫大海一聽就知道了,他家西皇城根十八號,不也是這個套路嘛。由此可見,同一法律下,打擦邊球的方法也是大同小異。
地方到了,汽車停了下來。
三人下了車,孫大海抬頭就看到遠處高聳的煙囪,他知道這裡距離大中華橡膠廠,也就是後來的徐家匯公園不遠。
在查理的介紹聲中,三人把這裡從裡到外走了個遍。
現在剛好有住戶正在搬家,亂鬨鬨的,一片雞飛狗跳。
在場指揮搬家的,是房管局的一個工作人員,認識查理。看到三人來了,便上前和他們搭話。
通過交流,孫大海他們知道,此時裡面的住戶已經搬走了一半,剩下的也安排好了搬家的日期,由政府統一搬家。
這個年代真好,沒有那麼多的釘子戶。要不然,想要解決問題,可就麻煩多了。
現在區建築公司的設計師也在,正現場測量別墅和街面樓的實際情況,準備制定修繕方案。
孫衛紅知道這裡很有可能是自己未來的家,便興致勃勃的拉著查理,圍著別墅里外轉悠。
孫大海卻是對街面的簡易樓來了興趣,他進去看了一圈,找設計師問明樓房的大概情況,便站在旁邊,手指輕捏著下巴,動起了腦筋。
前世的衡山路,從九十年代開始,有那麼十多年的時間,是滬城最有名的酒吧一條街,是海派小資們最喜歡的地方。
雖然這裡比不上首都的三里屯,以及香江的蘭桂坊,但也是相當出名的一條酒吧街。只不過後來被「新天地」等新興高檔酒吧街分流了客源,導致盛況不再,日漸蕭條。
免費贈送的兩層臨街小樓,就擺在眼前,衡山路這繁華的十年,孫大海當然不會放過。
這小買賣他當然不會做,這是準備搭起架子,給孫衛紅開條掙錢的路。
只要認真做好這十年的生意,姑姑以後就不會為錢發愁了。
孫大海滿意地想。
突然,他想起了家中那天真可愛的孫圓圓,以及憨頭憨腦的孫大河。
唉,我當保姆,得當到什麼時候呀!
孫大海矯情地想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