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撥幾乎全是二十歲左右的小伙子,許多人都光著膀子,露出身上的紋身,表情兇惡,面露猙獰,一副我是壞蛋的模樣。
另一撥人則是歲數參差不齊,總體來說偏大一些,個個身穿破舊的衣服,灰濛濛的一片。但他們不動聲色,面帶輕蔑地看著對方,舉手投足之間,顯得十分剽悍。
被秦老闆稱為山仔的那個人,坐在圓桌主位,看起來是紋身青年的帶頭人。
「山仔」開始說活:「軍哥,那件事,你們考慮的怎麼樣了?」
對面的一個人說:「我們可以再加上一個數,這是我們最後的底線。」
「山仔」皺了皺眉,沒有理說話的人,而是對著另一個人說:「軍哥,這麼說,那就是沒得談了?」
剛才說話的人,在軍哥耳邊小聲說著什麼。
軍哥在思考,他的手放在桌子上,食指輕輕敲擊著桌面,聲音不快,很有節奏。
「我們可以最後再答應你一個條件,當你需要和別的社團動手的時候,我們可以出十個人幫你們出手。」軍哥開口了,聲音緩慢而低沉,一股海蠣子味。
噗嗤一聲,孫大海笑出聲來。
所有人一齊轉頭,瞪著孫大海。
他連忙捂住嘴,一邊沖他們擺手,一邊習慣性的用普通話說:「不好意思,我實在沒忍住。你們繼續談,不要管我。」
說完,他發現自己說的是普通話,便又用粵語重複了一遍。
軍哥目光中帶有一絲親切,而山仔的看著他的目光,由憤怒,忽然變得有些奇怪。
沒忍住笑的孫大海,知道自己闖了禍,在眾人的注視中,小心肝兒噗通噗通的亂跳。
「但你要負責提供武器,如果有人受傷,也要你負責出治療費。」這時軍哥繼續說著他的條件,幫孫大海解了圍。
對面的紋身青年們,大多連普通話都聽不懂,更何況是東北話呢。
翻譯連忙用粵語複述了一遍。
這時,山仔的眉頭皺的更緊了。
坐在他旁邊的人,乾瘦乾瘦的,還戴了副眼鏡,看起來像是白紙扇——也就是社團中的軍師或幕僚之類的人物,插嘴說:「軍哥,這不合規矩吧。錢歸錢,幫忙歸幫忙,混在一起,可就掰扯不清了。再說,說到動手,我們的兄弟多了,個個講義氣,還能缺人手不成?」
軍哥旁邊的人,又對軍哥一陣耳語。
孫大海算是看出來了,這軍哥不是帶著翻譯來裝逼的,丫就聽不懂粵語。
看他的打扮,窮的很,難道是剛游過來的?
軍哥聽完「翻譯」的轉述,掃了一圈山仔帶來的人,目光中有些輕蔑。
山仔很敏感,他開口說:「別看我的兄弟們年輕,可都是敢拎著刀上,不怕見血的主兒。」
翻譯沒有轉述,自己就接口說:「見血算什麼?我們誰身上不是帶著幾條人命的!」
一語既出,餐廳里頓時鴉雀無聲。
山仔和白紙扇對視了一下,都發現了對方眼中的恐慌。
孫大海也是頭皮發麻,嘴裡發苦,自己就是來吃碗麵呀,最多算是心懷不軌,想把秦老闆連人帶手藝都拐走,可這不是還未遂嘛,怎麼就掉賊窩裡了?
他們不會殺人滅口吧?現在自己這些人,都被堵在飯館裡面,想跑都跑不了。
指望榮叔帶隊突然出現嗎?
可是影視劇中,警察總是完事以後才出現,現在不會來的。怎麼辦?怎麼辦?在線等,挺急的~!
在孫大海胡思亂想中,場面上又有了新的變化。
山仔不愧是帶頭大哥,他強自鎮定下來,開口問道:「你們……你們是僱傭軍?」
聲音乾澀,略帶顫抖。
翻譯知道自己嘴快惹了禍,見軍哥看著自己,便小聲對他解釋情況。
軍哥聽後,用責備的目光瞪了他一下,然後對山仔說:「你們不用擔心,我們是大陸的復員軍人,剛參加完南邊的戰鬥。
小毛說的人命,是我們在戰鬥中殺敵所致。
我們來香江,是為了掙口飯吃,更好的生活,和你們沒有直接的衝突。」
小毛翻譯完,對面也是長出了一口氣,劍拔弩張、一觸即發的氣氛,頓時緩解了不少。
見此情景,秦老闆出來打圓場。
「好了,一點小事,好好商量不就完了?讓你們搞成了什麼樣?山仔,你說來我這裡解決問題,帶這麼多人是做什麼?叫你的人都出去。
阿軍你也是,既然你叫我一聲『秦叔』,在這裡我保你沒有問題,叫你的人也先出去。
山仔在我們這裡混了十年了,他也不是什麼壞人,你們好好談。」
在領頭人的指揮下,其他人都到了飯館外面。
孫大海一看,連忙給任逹崋使個眼色,咱也趕快撤吧。
這時,老闆娘不好意思地對任逹崋說:「不好意思,你加的雲吞麵,我沒看住火,給煮爛了。我現在就給你重新做。」
任逹崋連忙說:「阿婆,沒關係的,不用再煮了,我們準備結帳離開。」
軍哥突然用東北腔的普通話,問孫大海:「小朋友,你是大陸來的?首都人?」
「是呀,叔叔您好,我是首都人,到香江是來看病的。聽口音,您是遼東人吧?」
軍哥高興地說:「是呀,我是口營的,你能聽出我的口音?」
「是呀,我有同學的家長,是連大的,口音和您很像,與奉天那邊差的很多。」
「對,奉天算是遼中,說話的口音包括飲食習慣,都和我們遼東有區別。」
「叔叔,你們要談正事,我就不打擾你們了,這裡有我現在住處的電話,您有空可以給我打電話,我這個月,還會留在香江。」
孫大海找任逹崋要了紙筆,寫下自己的名字和電話,遞給軍哥。
山仔突然小聲問了一句:「你是曹記的?」
孫大海一愣,轉頭看向山仔。
山仔的表情看起來很和善,沒有一絲惡意。
孫大海猶豫了一下,點了點頭。
山仔笑了,是發自內心的笑。
他從兜里掏出錢包,從中拿出一張照片,讓孫大海看。
孫大海一看,這不是曹記私房菜館開業時,全體員工的合影嗎?他從哪裡得到的?
孫大海將照片還給他,一臉的懵逼表情。
山仔看他不明白,便對他說:「我叫阿山,你聽說過我的名字嗎?」
同時,他用手指,指著照片中的阿呆。
孫大海頓時明白了,這就是阿呆那個為保護家人,隱瞞關係,獨自在社團打拼的親哥哥。
這麼說,這是自己人呀。
孫大海朝山仔開心地笑了。他用力地點了點頭,嘴裡叫著:「山叔,您好。」
阿山搖了搖頭,說:「我們這是要商量解決一點糾紛,沒什麼大事,不會動手的。你們就安心在這吃麵吧,秦叔的手藝那是頂呱呱的。咱們等一會再聊。」
軍哥在小毛翻譯完,也說:「沒事的,我們之間沒什麼大矛盾,有點小問題,商量好就成。」
既然雙方都這麼說,安全方面就有了保障,孫大海好看熱鬧的賊心不死,於是就繼續留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