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七百八十四章 殷歷

  第1787章 殷歷

  同樣的道理,月食也是如此,比如在武丁時期卜辭中,就有五條關於月食的較完整記錄。

  如「癸丑卜,貞:旬無禍,七日乙未壹,庚申月有食」和「癸未卜,爭貞:旬無禍。三日乙酉夕月有食,聞,八月」。

  前一辭的意思是:癸丑這天占卜,問這一旬有無災禍,到了第七日乙未這天,天空起了變化,第二天庚申,晚上發生了月食。

  後一辭是一名叫「爭」史官在八月癸未這天卜問,這一旬有無災禍,第三日乙酉晚上發生了月食,但這次不是史官爭親自看到的(可能這次月食在王都看不到),而是由別人報告的(聞)。

  這兩條卜文說明商代已經建立起了全國性的天文曆法觀察與報告制度,可以看出當時科技思想還是比較先進的。

  結合這些記錄和現代天文科學對殷地月食的推算,加上干支時間記錄,同樣可以準確推斷出兩次月食所發生的時間。

  類似的在甲骨文中還有史官們觀察到的星,如大星、鳥星、大火等。如「七日己巳夕壹,有新大星並火」。

  「新大星」是一顆新的大星,「並火」是接近火星。在歐洲發現的第一顆新星,是在公元前134年由希臘依巴谷記錄下來的,商代這枚卜辭中的記錄遠比希臘還早一千多年。

  同樣的,商代人還觀測到了一種非常特殊的天文現象,就是這些重要星體的「逆行」。

  就是商人觀測到一些行星會在其運行軌跡上發生折返現象。

  這是因為行星和地球繞太陽各自公轉,因為速度不同造成的一種特殊觀測現象,曾經困擾了古人幾千年。

  雖然這個原理讓商人不得其解,但是忠實記錄他們還是做得到的。

  而這些天象同樣是可以通過現代天文科學推算出來的,將卜辭貞文當中的這些關鍵時間標誌結合現代科學推算出的時間表,加上其餘信息如王紀、干支等信息,就能夠將這些卜辭貞文落在時間表上,構成編年的最關鍵的「標本點」。

  但是殷人的曆法可不是這麼簡單的,早期的卜辭中記時只有月日,這給推斷紀年無疑會帶來極大的困難,而晚期的卜辭中雖然開始有祀、月、日的概念,由此可至商代曆法開始以干支記日,太陰記月,太陽記年,但是有了一個新的問題——這個時候的殷人,已經開始閏月來調整季節,進行陰陽合曆了。

  月份分為大月、小月,年也就成了平年和閏年。

  置閏的方法也不是一種,早期的卜辭中稱十三月,這種置閏月的方法很明顯,就是「年終置閏」。

  晚期的卜辭中不見有十三月了,根據卜句和帝乙、帝辛時期一組征伐人方的卜辭來看,這時期已將閏月放在了十二個月的某一個裡邊去,變成了「動態置閏」。

  如某年是閏九月,則這一年就將出現兩個九月,後一個九月無疑就是閏月。這種置閏月來調整每年的時間,在我國的農曆中,一直延續到現在還在使用。這條曆法科技的成就是華夏民族獨有的文化瑰寶,對於知道農業生產的科學意義毫無疑問是非常重大的,甚至指導了今後幾千年華夏地區的農業生產和人們的日常生活。

  但是商代的置閏法和後代也是有區別的,從年終置閏到動態置閏也會有一個關鍵節點。要將這些確定下來,還是一件相當有難度的問題。

  通過卜辭和貞文是很難直接斷定的,還是安春佳用了數學工具,建立了一種動態逼近算法,最後才拿下這個極難的問題。

  雖然大多數的歷史標本點只要求精準到日,但是並不是說作為編年表的準備,只到日便足夠精準了,同樣還要從時間上去做一些更加精準的分定,才能準確。

  因為貞文中常常會提到日食發生在一天的哪個時候,這是計算標本點的重要參照。

  所以也要了解商代每日的分時。

  這又是一個比較複雜的問題,商代已將每天分為七段時間,但並不是相等的七段,從卜辭中來看,是將白天分作六段,夜晚算作一段。

  從天黑到天亮叫做夕。天明時叫明或旦,明旦以後,在早期卜辭里叫大采或大食,後期則統一叫朝。

  大采、大食或朝以後就到午,甲骨文里叫做中日。

  中日以後叫昃,此時日已偏西。

  昃以後叫小食或郭兮。

  小食或郭兮以後叫小采或昏、暮,此時已是日落黃昏見月時。

  後世按12地支將一天的時間分為12段。商代白天的六段時間則相當於辰、已、午、未、申、酉六個時辰。算是開了一個好頭,為以後的人們更加科學區分和利用時間奠定了良好的基礎。

  這類說法也沿用到了商代以後,例如《國語·魯語》中常有「大采朝日」、「少採夕月」的說法,春秋的著述,與商代卜辭書寫,完全相同。

  每月還分為三旬,一旬是十天。這個大量卜句都有記載。其中大月是30天,小月只有29天,所以有的旬會跨兩月。

  每月的第一旬的第一天不全是從甲子日開始。這個是夏曆就有的,到了商代,每一條完全或較完整的卜辭上,都會有記日的干支。史官們甚至還特意將干支完整地刻在牛骨上,為了方便查閱。

  這可以算是我國最古老的「曆書」,在甲骨文里有著非常重要的地位,實物如今收藏在國家博物館,叫做「武甲刻干支表牛骨」。

  月旬配合天干地支就能較好地掌握時間的大小周期,展現了古代先人們的大智慧。

  而對於季節的區分,從甲骨文中來看,商代一年只有春、秋兩季。卜辭中多有「今春」、「今秋」,也就是今年的意思,這與農業生產有密切的關係,就是春種,秋收。

  以春秋來表示一年,這種方法直到西周以後的諸侯國還在使用,著名的編年史《春秋》,其書名就來源於此。

  商代的年,在甲骨文里叫做祀,商王要根據不同的時間舉行各種不同的祭祀。祭禮過完一遍,一年的時間也就過去了,所以用祀來代表年。

  因此歷史典籍里說「夏曰歲,商曰祀,周曰年,唐虞曰載」,在甲骨文里也得到了驗證,晚期卜辭中多用「唯王二祀」、「唯王八祀」的說法,只要是出現了「祀」,那就肯定是採用殷歷的甲骨。

  這也成了後世「年號」用法的初始,相當於「某王二年」、「某王八年」,對後世修史的的指導意義非常重大。

  雖然沒有明顯的四季之分,但是殷人的年時定義卻是從冬至日開始的,因此從其觀察天象、曆法的周密來看,應該知道分至的,否則間月無法安排。

  因此這套體系還是非常複雜的,不是簡單按干支定好套入公元幾年就完事兒的,涉及到近千年的歷史當中的各種偏離和修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