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0章 好狗
彝人的酒有兩種，以前的酒是蕎麥釀造的，聚會的時候放在一個陶罐裡頭，插上草杆大家輪流像吸吸管那樣喝，叫做「杆杆酒」。
蕎麥酒度數低，如今這種酒已經已經快要退出歷史舞台了，取而代之的是小酒坊釀造，拖來和彝人換玉米的玉米酒。
玉米在這裡叫做包穀，所以這個酒就叫做包穀酒。
彝人大多數都好酒，這種包穀酒度數極高，一般是六十八到七十度，周至第一次喝感覺跟喝酒精幾乎沒有區別，可是人家就喜歡這個。
而且他們的酒量很好，周至在夾川酒量算不錯的了，在這裡完全排不上號。
但是今天是初來乍到，周至也不敢說不喝，而且家裡真正的酒仙好像不在，土良志的酒量是周至在聯和鄉可以欺負的對象，不怕。
雖然巧婦難為無米之炊，但是吉列阿比還是儘量讓客人能夠感覺到一點點的「豐盛」，除了周至帶來的滷肉，腊味，吉列阿比酥了豆子，花生，然後用一種酸菜杆煮了一盆南瓜湯，又炸了一些干洋芋片，看上去好像也還不錯。
彝人的酸菜是用一種叫做「圓根菜」的芥菜製作而成的，和苗族山區一樣，彝族山區在古代也缺鹽，於是利用發酵的酸水製作酸菜，或者輕微發酵後製成菜乾，用來當做蔬菜的保存手段，非常的常見。
現在聯和鄉當然已經不再缺鹽了，但是這種酸菜每年還是家家戶戶都要製作，從入秋開始一直到開春，圓根酸菜和圓根乾菜，還是彝人火塘邊最常見的菜色。
可能受海拔和水土的限制，這兩種菜和夾川的酸菜，芽菜那種豐富的發酵香氣不能比，所以當地常常和南瓜、紅薯等有甜味的實物一起燉煮。
不過這樣的做法有一個地方非常的坑人，就是刮油，周至當年第一次吃這個，一不小心多吃了一點，到了半夜澇潮得腮幫子清口水不停地留，最後是吉列阿比給他煮了一碗豬油麵才「治好」。
也是因為這場陰影，讓周至這次來直接拉了幾十斤的豬油和菜油過來，真給澇潮怕了。
因此今晚的湯周至特意讓吉列阿比加了豬油，還扔了兩個午餐肉罐頭切片進去，就更香了。
大屋子裡還有一面牆上都是木頭釘子，上面掛著各種各樣稀奇古怪的器物。
以前周至不懂，現在曉得，那些都是畢摩使用的法器法具。
法器法具，是畢摩從事儀式活動的手段和根據，是畢摩通達神靈、降妖除魔、禳災祛禍、祈福納福等所憑藉的具有特殊神力的工具。
在涼山地區，畢摩常用的法器法具主要有法扇、法笠、法鈴、簽筒和經書，隨身攜帶的用具有法網。
護法法器有鷹爪、豬牙項圈、虎牙等，像土良志的父親吉克赤日這種諾合等級「大畢摩」，手裡的法器法具不是一般的精良。
因此這面牆上，甚至還有豹皮、虎皮的披風和兩隻虎爪。
「老人家呢？」眼看著菜算湊齊了，周至問土良志。
「一大早就帶著狗出去了。」土良志說道：「你看我說他的那一套沒啥用吧？這麼厲害，咋就算不到家裡會來客人呢？」
「你怎麼知道我沒算到？」土良志才說到這裡，門口就響起了一聲蒼老的話語：「我還算到你招待不起人家，帶著黑龍上山找野味去了。」
老者形容瘦削的臉上滿是皺紋，膚色黝黑，頭上頂著長長的英雄結，身上披著沒有染色的毛氈製作的斗篷「查爾瓦」，身邊跟著一條剽悍異常的黑狗，火塘中的火光在它的瞳孔當中閃動著，如同來自地域的惡靈一般。
「老人家。」周至趕緊站起身來對老人禮敬：「不請自來，打擾到你了。」
「好娃子啊，稀客呢。」老人之前是背著手的，現在將手露了出來，手裡卻拎著兩條魚。
「阿比，給客人做個魚。」老人將魚遞給了吉列阿比。
「老人家這是神了啊。」吳仁中手摸著腦門：「簡直算得太准了！」
說完又道：「這是帶著黑龍打魚去了？」
「畢摩家族是不打獵的。」老人嘴角掛起一絲苦笑：「畢摩只吃養出來的牲畜，野物也有靈性，是不能吃的，給我們幹活看家的馬、驢、貓、狗這些，也是不能吃的。」
「那這兩條魚哪裡來的？」
「我去依曲姑村換的。」老人坐在火塘邊，從兜里摸出幾個雞蛋來，一一打到了酸菜午餐肉湯里：「他們村子裡老曲比迪諾身子不大好，我去他家唱了唱，他兒子從塘里撈了兩條魚給我。」
「本來還要給一隻雞的，我沒要，就收了幾個雞蛋。」最後一個雞蛋老人給打在了門檻上，黑龍伸出粉紅的肉舌頭，兩下就給舔得乾乾淨淨。
土良志想起自家老婆剛剛倆雞蛋都捨不得拿出來，現在自家爹拿最後一個雞蛋打了餵狗，不由得偷偷看向周至，生怕他覺得自己家裡小氣而生氣。
「爺爺把黑龍調理得真好。」周至的確是在看著黑龍，眼裡都是羨慕的神色，跟這狗比起來，關婷婷的湯圓簡直就是個廢材。
「小娃娃你當真懂？」老彝人表示不信。
周至心裡好笑，自己這點有限的知識，其實還是上一世這位老人傳授給自己的，不過現在用來拉進關係正好：「要是我們沒看錯的話，黑龍是一隻帶紅青披掛的火燒頭。」
「嘿！小娃娃當真曉得！」老彝人頓時樂得滿臉褶皺都飛了起來：「哈哈哈哈，別說漢人，現在就連好多彝人都不曉得這裡頭的道道了！難怪黑龍知道有生人進門都不叫喚，這是知道你懂它呢！」
涼山彝人養的狗叫「攆山狗」，其實是一種小型的獵犬。
這種狗身上有許多特徵，如果是純血的話，諸多特徵都會非常的明顯。
首先是體形，這種狗的高度在三十到五十公分左右，體重一般不過四十斤，腰部纖細，有很明顯的腹線，這些特點說明這種狗是一種山林中穿行自在的犬種，而且速度和身段都十分靈活。
頭部一定得是耷耳朵，耳位較高且呈倒三角形。
眼部一定是純三角眼，眼珠棕色。鼻頭為黑色且濕潤，鼻腔在臉型結構中比例較大。
這些特點說明這種狗的視覺，嗅覺，耐力都超常。嘴形平直飽滿，少有尖嘴，屬於複合格鬥型，既可以對抗體型超過自己的動物，也擅長獵捕體型小過自己的獵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