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午飯,周至帶著《教父》和衛非,回到了家中。Google搜索閱讀
衛非是非常想要留在周至家吃飯的,無奈自家大姐下了嚴命,拿到收音機,必須立即返回。
因此只好回去,臨走只拿了四個蘋果。
周至則去做飯。
到了下班時間,老媽先回來了,見飯已經快要做好,便上樓頂去收菜。
宿舍樓頂是一片空地,好些家在上頭圍了小菜園子,擺了雞籠子,在上頭種花澆菜養雞。
當時周至偷窺馮雪珊約會,就是在樓頂南瓜棚下,暴露不了。
這個時候電話響了,周至關小火回到客廳接起來:「餵?」
「至兒啊……」
親戚裡邊,只有大嬢二嬢會這樣叫自己,周至一下就聽出來了:「二嬢?你跟姨伯還好吧?」
「嗯,我們都好。」
「你這是要找老媽?她上樓收菜去了,我去給你叫她?你先跟外婆聊聊?」
「先別急,二嬢先跟你聊聊。」
「啊好。」
「至兒啦,二嬢問你啊,你最近是不是給《巴蜀文學》投過稿子?」
「是,二嬢,那就我投著玩的。」
「好!可真是我們家的小秀才!這都投稿到省級文學刊物上去了!」
「二嬢, 誰都可以投的!」周至哭笑不得:「至於人家收不收,上不上, 是另外一回事兒。」
「對了二嬢, 你怎麼知道這事兒的?」這事兒前世好像沒發生過, 周至忍不住好奇。
動靜整得有點大,怎麼都出省了?
「今天接到省文聯那邊的電話, 說是《巴蜀文學》打來的。我打過去一問,聽他們說,是你寫了一篇關於外婆的稿子?」
「對, 其實就是把外婆平時告訴我的一些小故事,還有你們平時聊天聊到那些過去的事情,整理成了一篇文章。他們怎麼給你打電話呀?」
「《巴蜀文學》的編輯同志還是很負責的。」二嬢語氣里喜滋滋的:「詢問核實了關於外婆的一些情況。」
「我就將外婆送我上學的事情講了,然後還說了她支持我們幾姊妹上學的事情, 編輯部那邊的同志很高興,說是要上刊。」
「至兒好樣的!你是我們家第一個能將作品登上省刊的人!這筆桿子,可把全家人都比下去了!」
「他們同意登了?」
「同意了!但是!你——」
周至已經腦補出下一句是什麼了。
「不能驕傲!」
看吧,我二嬢果然還是我二嬢!
「至兒啊, 成績和榮譽, 都只能說明過去。你要繼續努力,好好學習, 將來做一個對國家, 對社會都有用的人, 知道嗎?」
「二嬢,都還沒登吶, 稿費也沒有發, 這『現在』都還沒到手,你老人家就給我支到『過去』切了啊?」
「臭小子!這是稿費的事兒嗎?!二嬢是做婦女兒童思想教育工作的, 現在這就是在對你做思想教育工作!怕你翹了尾巴!」
「是是是……我這也沒尾巴可翹啊……還有稿費當然也重要哇,因為我給么舅定了一根拐杖,爸媽就說要扣我壓歲錢, 這還緊等著找補呢……」
「那你去跟他們說, 就說二嬢說的,不准扣!二嬢還要獎勵你, 稿費下來是多少, 二嬢這裡, 同樣獎勵你多少!」
「哎喲是嗎那太好了!謝謝二嬢!您可真是我好二嬢!」周至這下可開心壞了。
「你爸媽回來了嗎?」
這時候周至就見老爸已經到門口了:「我爸剛回來, 媽還在樓上呢。」
「嗯,把電話給你爸,你去樓上叫你媽,還有外婆在旁邊嗎?讓她也聽聽好消息,還有這邊組織有點事情……」
「誒!外婆聽到我喊二嬢她就已經過來了,那我開免提了啊……」周至將免提按開,對老爸說道:「二嬢來的電話,我上樓去叫媽下來。」
「去吧。」老爸進屋拉了一把椅子放在電話旁邊,扶著外婆坐下,一邊對著電話機喊:「二姐啊,還挺好的哈?」
……
……
聽說二嬢來電話母親就直接下樓了,等到周至收好了萵苣葉子,端著簸箕走下四樓,就見到關婷婷正在陽台上練嗓子。
小姑娘咪咪咪嘛嘛嘛地唱著,見到周至就眼珠子亂轉比劃手勢,意思是她媽在現在剛開始不能停下來改天再聊。
周至也笑著跟她打手勢,還端著簸箕聽了一回兒,又打手勢表示唱得好值得表揚沒事兒下樓玩兒,之後才回到家裡。
回到家中,菜已經擺好了,老爸雖然端著冷靜,但是主動給周至盛飯的行為,本身就已經出賣了脆弱的內心:「聽二嬢說,你給《巴蜀雜誌》投稿了?」
「嗯。」
「原稿呢?一會兒給我看看。」
「什麼原稿?」
「你投稿之前沒有重新謄錄?寄出去的是第二份,原稿都要留手上的啊?」
「還有這說法?我本來沒怎麼改動,所以直接就寄了啊?」
這是周至前世寫網文留下的習慣,讀者們都跟你老人家身份對等,催起來動不動就喊著寄刀片,可不敢奢望生產隊的驢那福氣。
從來都是邊寫邊發不帶存稿,最多回頭看看書友提醒, 改改錯別字。
原來手寫還要留原稿的?!
「你!」老爸愣了一下, 突然遷怒:「怎麼還等我給你盛飯?自己舀!」
「我也沒敢讓你給我舀,是你自己一直占著飯勺不放……」周至偷偷嘀咕。
「聽你二嬢那語氣, 編輯部那邊是要準備給你上刊了, 但你……」
「不能驕傲是吧?二嬢教育過我了。」
「不是,我是想說,以後再要投稿,底稿一定要留下。」
「為啥?」
「不然路上被誰劫了,說是他寫的,你都沒證據!」
「沒關係,劫了劫了吧,反正兩三萬字的小東西而已。」
「……」
前世兩本書加起來七八百萬字,說水還不是就水出來了?因此這兩篇小東西,周至真沒放心上。
倒是想到一個問題:「對了,爸啊,我怎麼覺得你對這些挺熟悉的?」
「別哪壺不開提哪壺啊!」老媽一邊給外婆盛湯,一邊瞪周至,果斷出手維護老爸的尊嚴:「我看你就是驕傲了!不知道你爸也喜歡寫東西?」
老爸就看向老媽,目光里充滿哀傷。
果然,傷害自己最深的,往往就是自己最深愛的人。
「剛剛就聽了個半囫圇。」老媽喜滋滋地給老爸也添湯,都不知道自己剛剛已經扎人家心了:「一會兒我給你乾爹打電話,問問這《巴蜀文學》到底啥級別,都沒正經聽說過呢。」
「那可是……」老爸剛想介紹一下這個刊物,突然想到自己的老同學,立即住嘴了。
文學這玩意兒吧有點靈性的東西在裡頭,靈均老哥收集整理博聞強記,編縣誌那是一把好手,但是省刊他不是也沒上過!
嗯,總不能光自己一個人受傷害,得讓老哥也體驗一下晚輩對長輩的打擊傷害!
乾兒,那也是兒!
周至也理解不了長輩們心中這些暗戰,他只關心一個問題:「爸,第一篇差不多三千字,你說省刊能給多少稿費?」
「我怎麼知道?!」「啥第一篇?!」老爸和老媽的聲音同時脫口而出。
老爸說道:「二姐說周至給出版社投了兩篇稿件,一篇隨筆,一篇小說。」
「隨筆那篇出版社說肯定要發的,小說那篇……還有些地方要確認一下。」
「真的?」老媽眼裡開始冒星星:「我兒還會寫小說?!啥樣的?」
「不是你想像那樣的。」周至夾起一筷子韭菜炒雞蛋,直接澆滅老媽的幻想:「和《人民文學》,《十月》裡面那種短篇差不多的體裁。」
「哦。」老媽直接沒啥興趣了:「吃飯吃飯,兩三千字好上,兩三萬字,上不上還不一定呢。」
「剛剛好像還聽到二姐提組織上……」老媽夾了一口菜,又問道:「那又是啥事兒?」
「還不是你兒子的小說惹起來的?」
老媽大吃一驚,腦子裡邊頓時腦補出無數熟悉的情景:「周至他惹禍了?怎麼寫個小說組織還過問?」
「想什麼呢!這都什麼年月了?」老爸一邊夾菜一邊說道:「二姐說是黔省那邊有一個老同志,對於自己的黨齡認定問題,向組織提出了申訴,因為以前一直是單線,所以到現在沒有確認結果。」
「根據那名老同志說,他是在聯合特支時入的黨,後來隊伍失散了,他的上線聯絡同志也犧牲了,在川北趕上部隊後,又重新宣誓了一次。」
「這老同志認為他的黨齡應該從二九年算起,而不是三八年,這中間,差了整九年時間呢!」
「那怎麼又和周至的小說扯上關係了?」老媽奇怪。
「因為我的小說,寫的就是那個時候的事情啊。」周至一邊努力刨飯一邊回答。
終於可以吃飯了……
老媽這才發現這娃在狂造,趕緊將周至的碗給端走:「你還不能吃太多。說明白,咋回事兒?」
「怎麼還不讓乖孫吃飯了啊?」外婆見老媽把周至的碗端開,先就不樂意了。
「媽!醫生說他剛剛恢復,現在不能吃太多!」
「我喝湯我喝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