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周至也順著江舒意的話頭往下說:「能做到完美當然最好,不過也沒有必要去拼死拼活。」
「因為現階段我們才剛剛將知識體系的大框架拉完,還沒到那種抽絲剝繭,精雕細琢的時候。」
「舒意你是英語課代表,我們就用英語來舉例,要從七十分升到八十分,九十分, 可能只需要我們花費百分之一二十的精力。」
「但是要從九十分升到九十五分,甚至滿分,可能需要花費我們百分之六七十,八九十的精力,你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差不多是這樣的情況。」
「所以我們現在沒有必要那樣去做,只需要把每一科的九十分抓好, 總體成績就已經非常不錯了。」
「這只是保底, 何況我們還知道,接下來的我們, 會比別人多出整整半年的,去抓每科剩下那的百分之十的時間——只要我們不浪費到現有的優勢。」
「嗯。現在我安心多了。」
「本來就沒什麼好擔心的,以你現在的準備,已經足夠應付期末考試了,還是那句話,文武之道,一張一弛。」
「可你做得事情比我多多了,要寫書,要寫論文,還要給《說文解字》開句讀。對了周至,我有點沒有明白,你為什麼要給《說文解字》開句讀啊?還一連開了兩本。」
「呵呵呵……就是熟悉和掌握嘛,兩本也不算到位,我估摸著啊,還得再開幾本……好像楊和回來了誒,走吧, 回去做飯去。」
「周至,我都不會做飯,我是不是很沒有用?」下山的路上,江舒意又開始糾結了。
「我還不會收拾打掃呢。」周至卻不以為意:「洗個襪子我都嫌煩。我是不是也很沒有用?」
「這些我可以。」
「還有做精細瑣碎的活,你也很能耐,說起來你跟我爸在這方面有一拼。」
「伯伯?」
「對呀,我們做的語文捲紙,好多就是我爸刻的蠟紙,從頭到尾一筆不苟,這種功夫我是真的……唉,只有服氣。」
「這個,很難嗎?」
「對你們這種性子的人來說不難,對我,呵呵呵……」
「周至,你很好的。」
「所以舒意,你也很好的。」
「嗯,那我們都很好的。」
「哈哈哈哈哈……」
「你笑什麼?」
「高興,因為你說得太好了。→」
這頓晚飯就簡單了,中午的豆花還剩下不少,那就用青筍燒鱔魚的湯汁做一個燉豆腐,雞湯冒一盆粉絲, 糊辣椒熗炒一個白菜苔,加上些剩菜,也是美美的一頓。
從地里現割回來的白菜苔,用農村土灶的大火,急火快炒出來,就著米湯泡飯,是周至認為這個季節最清甜的美味。
還有一道菜也是周至念念不忘的——鮓辣椒。
鮓辣椒是長江流域一道非常著名的菜式。
以它作為原料而製作的菜式,在川菜、湘菜、鄂菜、黔菜、滇菜裡邊都有非常多的體現,以前幾乎家家戶戶都能製作,就和泡菜、酸菜一樣,最少都有一罈子,作為待客常備。
要是舊時哪家女兒不會這手藝,媒人說親的時候,都感覺抬不起頭來。
其製作方法也不算複雜,將新鮮紅辣椒——以大紅椒、尖紅椒、朝天椒、廣椒等為材料——剁成鮮椒碎,然後和磨成碎渣的玉米或者粘米拌勻,放鹽然後裝進壇里並密封好,壇口封緊後將壇倒撲在鹽水盆里中,使之自然發酵。
一般三五天就可以食用,但是這個時候只能解饞,風味還沒有起來,要吃到真正好的鮓辣椒,至少需要三十天,才是酸香適口,令人吃過一次終身難忘,一提起來兩頰口水就會忍不住往下流的美味。
因為有發酵的過程,因此鮓辣椒的特點就是酸辣香型,非常開胃。
加工方法也很多:可以炒肉——回鍋肉、臘肉、香腸、肥腸。
還可以炒蛋,烤魚,蒸肉,扣肉。
當然最直接的方法,就是單炒鮓辣椒。
將油燒熱,將鮓辣椒舀一大碗進去,翻炒至鮓辣椒色澤金黃,撒一把切碎的青蒜苗翻攪兩下出鍋,周至就這東西能吃掉三碗米飯。
因此江舒意替周至撒的謊,其實也不能完全算是撒謊,周至明天的確要帶一罈子新收的玉米、粘米和新鮮辣椒製作的鮓辣椒回去。
飯菜做好已經是八點過,老楊頭和楊和大哥也終於起來了,估計之前已經吐過,現在也有些餓了。
不過才醒酒也吃不下什麼東西,跟周知一樣,米湯刨飯加熗炒白菜頭就算主打。
吃過飯就有點晚了,周至和江舒意第一次在一個腳盆子裡邊燙腳,燙著燙著周至的腳就開始不老實,對著江舒意的小腳磨磨蹭蹭,搞得江舒意羞意滿臉心頭亂跳身子發軟,卻又不敢躲閃只知道告饒:「周至……周至你不能過分了……」
周至這才將江舒意的小腿抬起來放在自己的大腿上,慢條斯理地那擦腳帕給江舒意把腳擦乾,每個指頭縫隙都不放過。
「周……至……」江舒意最怕癢,被周至搞得酸癢難耐,眼中都快要滴出水來:「周至,別欺負我了……」
周至這才將江舒意的腳丫子放到拖鞋上:「舒意,晚安。」
「周至晚安。」江舒意就如同一頭受驚的小鹿一般,朝著自己睡覺的廂房快步走去,都不敢抬頭,差點撞到抱著鮓辣椒罈子出來的楊和。
這一夜再無他話,次日一早,躲過刀光血影的大紅公雞開始囂張地打鳴的時候,周至楊和和江舒意起得床來,周至背著楊和給江舒意家準備的新米,楊和背著給周至家準備的新米和鮓辣椒,江舒意打著手電,趕往碼頭,準備搭乘最早一班渡輪迴縣城。
夾川縣城新公路碼頭,一輛三輪車開了過來,上面下來一位風韻猶存的中年婦人,手裡拎著一個書包,看著已經駛往江心的渡輪,不禁嘆了一口氣,又將目光移向碼頭邊上的早餐攤子,想要過去看看都有些什麼品種的早餐售賣。
然後中年婦人的臉就僵了一下,因為她看到攤子邊上,也有一位拎著書包,同樣風韻猶存的婦人,幾乎在同一時間也看到了自己。
那婦人的臉上,露出了混雜著一絲尷尬,一絲不安,一絲惶愧,然而卻離譜地還加入了一絲得意和驕傲的表情:「呃,雨芬,好久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