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季的銀行總是會很忙的，多數貸款都是這個時候辦出去的。
殷紅看見方蟄的時候還是很意外的，畢竟他來建行辦事，居然不聯繫自己。是怕自己有想法麼？不打算讓自己理解為還人情麼？總之心情很複雜，她還是希望跟方蟄多一點人情往來的。而且方蟄來銀行的話，肯定是帶來業務的。
外匯方面銀行管理很嚴格，就算是殷紅也不敢拿客戶的外匯做文章，總要徵求同意。上次的事情忙一圈，多少關係不錯的儲戶都表示願意幫忙，但是最多的也就是七八萬美元。只有方蟄，帳戶上美元拿出來一半。
「方總怎麼親自來了？」殷紅從辦公室里出來招呼一聲，方蟄很明顯的楞了一下：「是，嚴經理啊，我還辦點事情。」身邊的方麗姝也朝殷紅點頭致意。
「是這樣啊，有什麼事情我可以效勞的麼？」殷紅主動請纓，方蟄猶豫了一下才道：「辦點貸款，數量比較大，殷經理不是負責貸款的，我不好打擾。」
殷紅有點尷尬，方蟄說的都是實話，其實她帶過去的話，反倒會幫倒忙的。這是別人的業務，她去敲邊鼓都不合適。「也好，那就不打擾了。」
殷紅沒有糾纏，目送方蟄進了信貸部之後，立刻轉身去了行長辦公室。
建行的貸款出了點不大不小的問題，不是不肯發放貸款，遠大公司是那種求著貸款都不一定願意來貸款的。而是建行最近出了點問題，原來的主任出了點身體問題病退了，新主任新官上任還是個上面空頭下來的，對遠大公司的情況不了解。
再者就是方蟄這次貸款的數目不小，新主任還需要時間來了解情況。當然這是官方的說辭，方蟄不是沒耐心，而是答應了陶主任，打算儘快把事情解決了，然後去買地皮。
方麗姝來過一次，得到的是官方說辭，方蟄決定親自走一趟，不行就換一家銀行貸款。
新主任姓周，四十來歲的男子，髮際線比較高。方蟄的來訪他表示了尊重，畢竟是信譽比較好的客戶，雖然是私營公司，卻是個創匯企業。對分行的外匯業務有一定的貢獻，這些功課都不難做。
真正談到貸款的時候，周主任還是猶豫了一下：「數目較大，為何貴公司不繼續按照去年的數目來貸款呢？這樣大家都沒壓力嘛。」
去年貸款三百萬，周主任一點壓力都沒有。方蟄聽了卻不是很高興，去年這三百萬貸款是怎麼回事？你沒有去了解過麼？對此，方蟄的不快沒有表達出來，反倒起身道：「既然周主任有壓力，那就按照去年的數目來辦吧。我公司還有事情，先告辭了。」
「我送方總。」周主人非常客氣，方蟄擺手道：「不必客氣。」
方麗姝跟著站起來要走的時候，周主任笑道：「方女士不留下來辦手續麼？」
方蟄臉上的笑容消失，平靜的看了一眼周主任沒說話，方麗姝倒是很鎮定的表示：「公司還有事情，我明天再來。」周主任熱情的笑道：「那就明天見。」
方蟄表情平靜，心裡卻很不舒服，方才這王八蛋的眼睛一直盯著方麗華看，甚至可以說是肆無忌憚那種。走出建行後，方蟄就問：「上次他也這麼放肆？」
方麗姝露出無奈的苦笑：「上次他還動手動腳的，這個王八蛋。」
方蟄的臉色陰沉了下來，示意方麗姝上車後，坐在駕駛位上淡淡道：「那就不用在建行貸款了。」說著驅車上路，沒一會就遠遁了。很快建行的門打開了，周主任一頭汗的衝出來。
周主任有點慌張了，方蟄剛走不久，行長電話就進來了，表示要下來見一見方蟄。畢竟是分行的最大外匯客戶嘛，每年外匯攬儲任務，因為遠大公司的存在，根本不用操心。這個也是業績，畢竟外匯是國家非常緊缺的資源。
車子開到中行門口時，方蟄突然問一句：「要不要找人收拾他。」方麗華嚇的臉色一變：「方總，你別亂來，他就是搭個肩膀，握手的時間長點，沒特別出格。就是他總是要請我去跳舞，煩都煩死了。」
「那這筆帳先記下，回頭慢慢跟他算。」方蟄冷笑著，明顯這事情不算完。
方麗姝嘴上不說，心裡很是溫暖。方蟄這個人接觸久了不難發現，非常護短。對他認可的人非常的好，方麗姝的個人能力只能算是合格，比不了方麗華。方麗姝覺得自己能在遠大公司立足，很大的原因就是方蟄拿她當自己人。
方蟄要知道方麗姝這麼想一定會笑的，方麗姝確實整體能力不強，但是方蟄不需要一個總經理。方蟄需要的是她細心，事事謹慎，財務上可以說死板的做事風格。有時候方麗華簽字的單子，方麗姝都不認帳，非要拿來給方蟄補簽。
當然方蟄就算知道她是怎麼想的，也不會把自己真實的想法暴露出來。
周主任沮喪的回頭，進辦公室找方蟄的電話卻發現沒有，這才想起來，他留的是方麗姝辦公室的電話。家裡電話都沒有留，呼機號碼倒是有，趕緊打傳呼吧。
呼機響的時候，方麗姝看了一眼號碼，冷笑道：「是周主任。」
方蟄把包遞給她：「電話在包里。」方麗姝接過後沒拿電話，反而笑道：「現在不回。」
方蟄沒說話，開門下車的時候，方麗姝的呼機又叫了，這一次方麗姝拿起了電話撥回去：「嗯，嗯，是我。找到合適的捐獻器官了麼？真是太謝謝了，我這就過去。」
方蟄聽的清楚：「怎麼了？著急的話我送你過去。」方麗姝以前是很矜持很客氣，從不給人添麻煩的性格，這一次居然沒拒絕：「那謝謝方總，會不會耽誤公事。」
「貸款嘛，明天再來就是了。」方蟄坐回車裡，發動車子：「去哪個醫院？」
「軍區醫院。」方麗華呼吸都有點急促了，看來是真的著急。方蟄不動聲色的開車上路，一邊開車一邊套他的話：「是誰啊？什麼情況？」
「我女兒，眼角膜傷了一隻。以前小，不好手術，家裡經濟條件也差，就這麼耽擱下來了。這不是現在經濟條件好了麼？我托人去軍區醫院看過，做個移植手術就能治好。」
方蟄聽了點點頭：「這是大事，不能有半點耽誤。」說著話腳下加力踩油門，開的飛快。
到醫院停好車，奔著眼科去看，方蟄一路陪著沒說話，電話響了一看陌生號碼也沒接。
方蟄不知道的是，建行這邊周主任正在尷尬的無地自容。行長聽說遠大公司的總經理來了，要下來打個招呼。沒想到人走的那麼快，這讓行長很不舒服。貸款是簡單的事情麼？這麼快就能辦好？殷紅都沒法子去碰的業務能小麼？
知道內情的行長表情不悅，但是什麼都沒說，畢竟周主任是空降的。上面是有領導支持的，但是你不了解情況，為何不徵求其他同志的意見呢？獨斷真的很好玩麼？方蟄要不是受了氣，能走的那麼乾脆？年輕氣盛四個字不是瞎說的。
殷紅也沒想到事情發展的這麼詭異，接到電話走進行長辦公室的時候，看見行長的臉色難看，心裡意識到事情不妙。「行長，這是怎麼了？」對於賞識提拔她的領導，殷紅非常的尊重，一邊說話一邊動手拿暖瓶給行長的茶杯倒水。
行長背靠椅子，閉目養神的樣子，實際上是在壓制怒火。冷靜之後，行長才指著電話道：「你聯繫一下遠大的方總，就說我請他吃飯，看他什麼時候有空。」
「行長，我看這就不必了，方總這個人很好說話的，上次的事情，我到處求人才弄到五十萬美元的兌換額度，人家方總一個人就五十萬，一點條件都沒提。太仗義了！」殷紅明著是在夸方蟄，實際上是在給周主任上眼藥。
殷紅是個漂亮女人，還是那種非常敏感的類型。周主任那眼神，她是很有體會的。
「你知道周永是怎麼做事的麼？」行長問一句，不等殷紅回答，自己回答：「按照去年的貸款額度來辦。換成你是方總會怎麼想？還有，你跟方總是不是有什麼關係沒處到位？他怎麼不主動聯繫你呢？」
行長對殷紅這邊也有懷疑了，殷紅趕緊解釋：「剛才在大堂見到了，我特意打招呼來著。他的意思，這次貸款數額較大，我不是分管信貸的。如果是以前的老秦，我就帶過去了。這不是周主任是新來的麼？我不好僭越啊。回頭我把人帶過去，被周主任擋回來。我的面子是小，您的面子就丟海里了。」
行長一聽這個解釋覺得是對的，殷紅辦事還是靠譜的。
「現在你說怎麼辦？不算外匯，單單遠大公司每年人民幣流水就是七八千萬，我打算讓你走一趟，讓他把外地分店的款子走建行呢。遠大公司提出貸款一千萬，按照該公司的流水，貸款兩千萬都不用我同意。」
「要不，我打個電話問問？」殷紅請示，行長點頭，然後電話打過去，沒人接。殷紅頓時臉色尷尬了，這電話都不接了？行長的臉色也很難看時，殷紅一拍腦門：「糊塗了，我回自己的辦公室去打。」
行長道：「我也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