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戶調查表格統計出來沒有？」方蟄反問一句，方麗華看看幾個正在忙碌的小姑娘道：「還在統計呢，很重要麼？」心裡補一句，比銷售結果都重要？
「當然很重要，一定要搞清楚，這些客戶都是從什麼渠道知道伊人專賣店的。是路過的客人，還是從媒體上看了報導過來的。目前我們就這兩個渠道，搞清楚比重才能有的放矢。創業初期，任何資源都是寶貴的，能不浪費就不要浪費。」
「車間生產做如下調整！」
方麗華立刻掏出小本本記錄方蟄的講話：「從車間抽調三十個熟練公，補充到時尚組。都市麗人系列，每套生產總數達到以前就停產，並對外公布。加大青春系列的生產力度，具體情況可酌情處置。」
「方總，為什麼都市麗人賣的好，反而要減少生產數量呢？」
這一次不單單是方麗華一個人問，白莉也都坐過來要聽課。
「都市麗人格調比較高，定位的群體是都市的小資白領。今天買衣服的客戶，大致可以歸結為一下兩類人，一是機關幹部，有一定級別的那種。還有就是企業白領階層，通過和客人閒聊，不難看出多數是外企中層。衣服賣給她們，就是講究一個特色，我有人無。」
方蟄說著習慣性的伸手拿茶杯，結果拿了個空，白莉順手把自己的杯子遞給他，方蟄也不拒絕，接過就喝。方麗華把臉扭開，不看這對狗男女。白莉看的清楚，心道今天這傢伙老少通殺，再不盯緊一點宣誓主權，危險性太大，承受不了。
「青春系列別看今天銷售量不大，實際上更大的銷量在後面。學生群體將成為主要認購群體，尤其是大學生，手頭會比較寬裕。她們開始談戀愛了，也比較講究穿戴了。而且花的是父母的錢，心疼度大大的降低。不像那些都市白領，她們多數成家了，花錢還有點理性。但是這一類人，目前是高端系列的消費主流。」
說著話，方蟄喝口水停頓一下：「明天開始，新學期大酬賓活動，青春系列全部打九折。先把本市的女大學生一網打盡，等到一個月後開學了，再收割一波妹子。」方蟄伸手作勢一抓，方麗華呵呵呵，記錄完畢轉身走人，白莉翻個白眼也走了。
方蟄……，呵呵，女人。
幾個女導購坐在一邊吃著盒飯，邊吃便低聲說話。年輕女孩子的眼神很大膽，不斷的在方蟄身上逡巡。可惜，方蟄對這些嫩枝條沒啥興趣，就算是有興趣也裝著沒看見。作為一個渣男，求生欲還是要有的。
「今天賣了四十萬，你居然一點都不興奮？」白莉看了一眼淡定的方蟄，這貨正站在一排衣服前摸著下巴，不知道在思考什麼？
「四十萬很多麼？這可是辛苦錢，你看我嗓子都啞了。」方蟄露出你還不趕緊獎勵我的眼神，白莉四處掃了掃：「真拿你沒辦法。」踮著腳不緊不慢的湊近了，啃一口。這哪是怕別人看見啊，這是怕別人看不到啊。
試衣鏡里看見了口紅留下的痕跡，方蟄想想沒去擦掉。一上午說話喝水擦汗，都沒有把口紅變的淡一點麼？方蟄心裡呵呵呵，這是剛才補上的吧。領地意識好闊怕！
「走吧，我去銀行存錢。」白莉笑著招呼方蟄出門，走到門口才站住回頭，拿手絹在方蟄的臉上擦了擦：「你看你，都不知道擦一下。」方蟄……。
這條街就有一家銀行，兩人步行過去，今天是第一天，以後呢？這麼多現金帶著走，被有心人盯上了可不行。現在已經店裡沒有專職的保安，回頭要安排兩個，每天存錢有兩個人跟著要安全的多。不過今天有點特例的意思。
銀行存錢回來，客戶調查表統計出來了，都市麗人系列，外企白領占四成，體制內的女性占三成，剩下的三成是其他類型。有個體經營者，還有一些國企員工，比如電力公司水廠電信部門這一類單位的。
青春系列的比較簡單了，九成是學生，不是高中生就是大學生。
所有客戶統計結果顯示，看了報紙內容特意過來的占了六成，其他的都是今天正好逛街，看到熱鬧就過來看看，然後就跟著排隊進去了。晚報不愧是本地第一的銷量，效果好的驚人。
這麼一看，方蟄表情輕鬆的放下報表：「明天會更忙，大家今天早點回去休息吧。」
回到家裡的白莉，累的手指頭都不想動一下，方蟄看一眼沙發上躺著的白姐姐：「去睡一覺吧，晚飯等我回來再吃。」白莉坐直道：「你還要出去？」
「去廠里看一眼，不然不放心。之前庫存擔心不夠，去盯著車間生產。老顧那邊的裁剪人手不夠，這是導致產量上不來的原因。但這不是粗製濫造的理由，伊人這個牌子，不能做成大路貨，要做成時尚精品。」
「晚飯要不要等你吃？」白莉問了一句，方蟄搖頭：「我隨便對付一頓，你別管了。」
驅車到公司，車間裡一派忙碌的景象。吳龍斌盯著熊貓眼，這是晚上沒睡好啊。
看見方蟄出現，吳龍斌激動的上前道：「方總，今天的頭一炮打響了，真是太好了。」
「之前的四件套銷量也不差啊，怎麼沒見你這麼激動。」方蟄笑著調侃一句，吳龍斌搖頭：「那不能比，四件套的門檻很低，我們走量取勝，加上紅星廠搗蛋，利潤不高。伊人系列不一樣，這是拳頭產品，以後我們的主力，還是專注在伊人服裝上。」
「高端市場要開發，低端市場也要守住。千萬不要小看低端市場，工資獎金全在裡頭解決，還能有不少富裕。高端市場註定不會太大，都市麗人系列的銷量是有數的，中檔的青春系列，利潤肯定要低一些。最重要的是，低端市場能解決就業問題，這是我們的護身符啊。」
「護身符？」吳龍斌頗為費解，方蟄也不解釋：「以後你就知道了。」
「我打算把辦公室的一樓全部空出來做倉庫，車間擴大。」吳龍斌說起自己的想法。
方蟄搖搖頭：「杯水車薪，解決不了根本問題。我們的產品對路，發展速度是難以想像的。」吳龍斌撓撓頭：「那只能另外租車間，另外招人了。招人好辦，車間也好租，不過都需要時間啊。一時半會肯定很難搞定。」
方蟄點點頭：「我知道了，你先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其他的我來想法子。」
這是一個野蠻生長的時代，方蟄很清楚這是一個難得的際遇，錯過了今後想在發展壯大，難度會增加很多。出了車間到樓上，辦公室里很安靜，人都在忙碌。進了自己的辦公室，方蟄拿起電話，撥號接通後笑道：「胡廠長，有沒有時間？」
胡碩笑道：「方總有請，沒時間也要有啊。」方蟄聽他的語氣輕快，不禁問道：「胡廠長心情很好嘛。」胡碩哈哈哈大笑，也沒有解釋，約了一起吃晚飯後，各自掛電話出來。
廠門口借了胡碩上車，地方是胡碩定的，小館子，只有四張小桌子，這點生意一般，還有一張空桌。方蟄沒問，胡碩主動解釋：「下崗職工，身體不好，弄個小館子。」
點了四個小菜，方蟄以開車為由沒點酒，兩人叫的飲料。
「紅星廠的日子不好過，棉紡六廠殷鑑不遠。」胡碩主動開口，方蟄點點頭：「老王這個人太自私了，不知道雙贏才是最好的。」
「我們廠可是一萬多人呢，現在開工不足三千人，還不如紅星廠呢。」胡碩自嘲一笑。
「國企包袱太過沉重了，別的不說，退休工人的工資和醫療費，都能壓垮棉紡六廠。」方蟄認可他的說法，胡碩嘆息一聲：「誰說不是呢？但這些老工人為廠辛勞一輩子，不能不管吧？棉紡六廠只要還存在，就得管他們。」
「兩個辦法，技改轉型，靠新產品來解決利潤問題。宣布破產，一了百了。」方蟄很中肯的給意見，胡碩拿著筷子想敲死他：「破產？這是國企好不好，一萬多人的企業啊。」
「其他辦法，只是垂死之人用人參吊命。」方蟄很明顯不看好棉紡六廠的未來，對此胡碩沒有強辯的意思，而是追問：「其他辦法也說說，現在我就是水裡的老鼠，救命稻草抓一根算一根，反正都得牢牢的抓住。」
「你出場地，出人，我出設備，合作生產四件套，便宜的衣服，主打鄉鎮市場。」
「不對啊，我是棉紡廠啊。」胡碩皺著眉頭，方蟄笑道：「你現在是求生存。如果不是我們關係還不錯，我管你死活啊。那些下崗職工，不是不能來做臨時工。」
「不行，這樣做肯定會拖累你，回頭換個領導，你得抓瞎。」胡碩很夠朋友的把話說明了，方蟄笑道：「那就只能租你的場地和人手了。」
胡碩放下筷子，稍稍沉吟：「可以，我們廠女工多，學習裁縫上手都快。」
「不用學多少技術，多數人會踩縫紉機就行了。每個人，只要學會一個工序，就能上流水線幹活。先說好啊，既然是租場地和人，那就只能拿計件工資，沒有基本工資的說法。」
胡碩使勁的搓了搓臉：「謝了，你算是幫了我一個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