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現在,老王也沒把法院的事情放在心上,打官司怎麼了?紅星廠輸了又如何,沒錢賠不起,你還能把設備搬走不成?那是國家的財產,你動一個試試?
見到閻副局長,老王惡人先告狀:「老領導,真是太氣人了。那個遠大公司,把我們廠告到了法院,棉紡六廠的老胡,停了我們的坯布。現在紅星廠等米下鍋,兩千多張嘴嗷嗷待哺,您可不能坐視不理啊。」
這事情怎麼說呢,閻副局長對老王挺失望的。這點事情也來找上級解決,要不是看在他鞍前馬後的服務多年,真不想管他的事情。
「說說具體情況。」閻副局長沒著急相信老王的一面之詞,很冷靜的讓他先說明情況。
老王有一點好,對領導說話不敢瞎編亂造。把事情經過說一遍,從胡碩拒絕發貨開始,到法院的人陪著遠大的律師來送傳票。最後又回到胡碩這裡,找不到他的人,聯繫不上。
閻副局長心裡大概有數了,生氣,生老王的氣,生胡碩的氣。
「我說你怎麼回事?對法院的同志怎麼不客氣一點?回頭自己走一趟,去道歉。真是胡鬧,人家到你那,是去幫忙解決問題的。」閻副局長先批評一番,老王趕緊表示當時氣頭上,說話沒注意,回頭廠里的坯布問題解決了,一定去法院道歉。
知錯能改,閻副局長很滿意,接下來就是胡碩的事情了。這事情還真不好辦,局裡三把手老謝是支持胡碩,自己雖然排名第二,也不能不考慮他的想法。上次老謝推動棉紡六廠的改革,結果讓紅星廠給攪和了,這事情老謝心裡是有怨氣的。
老謝還是很有大局觀念的,在游局長做工作之後,老謝沒有旗幟鮮明的反對紅星廠的舉動。遠大公司是個民營公司,做點犧牲救活兩家國企,那是值得的。這是局黨委會共識。
之前負責推動遠大公司與棉紡六廠合作的孫主任,在會上也沒發言,服從大局。很好嘛,這說明局黨委是一個團結的團體,戰鬥的團隊。閻副局長很清楚,孫主任正在謀求調走,這事情跟他沒啥關係就是了。冷眼旁觀好了。
心裡大概有個譜了,閻副局長讓老王在辦公室里等著,自己去找老謝先溝通一下。同志之間要講究一個團結嘛。老謝看見閻副局長,態度很平靜,招呼他坐下,聽他講完了才咳嗽一聲道:「這個事情,我聽到的反應是另外一個情況。」
「嗯?說說。」閻副局長心裡也咯噔,第一個反應就是老王沒把事情交代完全。
「情況是這樣的,棉紡六廠清理庫存,有一家印染企業主動登門,給了一個相對合理的價格,並且付現金。胡碩那邊也難啊,現在就指著這筆款子進行技改,推出新產品。紅星廠那邊,不是沒有關照他們。只是讓紅星廠優惠價格現金提貨,之前欠下的款項也沒催討。」
果然,老王沒有把話說清楚,這讓閻副局長陷入了被動。思之再三,閻副局長還是來一句:「都是二輕局下屬的兄弟單位,互相幫助是應該的嘛。凡事都提錢,這不好吧?」
老謝沉默了,捧著茶杯看著閻副局長,一句話都沒有,兩人就這麼安靜的對視了幾秒。閻副局長無奈之下,起身告辭。很明顯,老謝在這個問題上,態度是很堅持的。
回到辦公室,閻副局長冷冷的看著老王:「我出去丟人你很開心麼?」
一通長達十分鐘的狂噴之後,閻副局長才停下來。老王真是唾面自乾,擦都不帶擦一下,上前低聲道:「老領導,您還不了解我麼?這事情應該是胡碩搞的鬼,他不是謀求調動麼?這事情被我給攪黃了,心裡能不記恨麼?」
這話分誰聽,閻副局長聽了就覺得接近真相了。胡碩聽了能當場拿刀砍死老王。
「在這老老實實的呆著。」閻副局長丟下一句話又出去了,這次進了游局長的辦公室。
老謝這邊接到局長電話,冷笑著起身出門,進了局長辦公室,看見閻副局長也在場,便笑著打招呼,看起來風輕雲淡的。
「老謝,老閻反映的情況,我想你也知道了。胡碩這個同志怎麼樣,你最清楚了。」游局長也不拉偏架。讓這兩位副手對話,他當裁判。
「局長,胡碩這個同志還是很不錯的,棉紡六廠那個局面,換誰去都很難有所作為。他一直在努力改變困局,不是嘴上說說,是有行動的。」老謝當然要護著胡碩。
閻副局長開口:「胡碩同志的能力值得肯定,但是在紅星廠的問題上,明星的不顧大局。都是一個系統下面的兄弟單位,有困難伸伸手是常有的事情。我們的國企能發展起來,靠的不就是這種互相幫助的精神麼?眼下國企轉型,越是在這個關鍵時刻,越應該有大局觀。」
「大局?什麼大局?紅星廠要吃飯,棉紡六廠就得把飯做好了餵到紅星廠的嘴裡,這就是所謂的大局麼?現實情況是紅星廠截至目前,還欠著棉紡六廠一大筆貨款沒有支付。」
「老謝,這樣說話就沒意思了,你知道我不是那個意思。眼下紅星廠確實困難,不能不管吧?」閻副局長就算懷疑胡碩搞事,他也沒法在這裡說,沒證據的事情,亂說要被動的。所以只能提大局,大局這個東西很玄妙的。
「你們別爭了,這樣爭下去。不會有結果的,讓胡碩和王長富都來一趟,當面把話說清楚。省的私下裡繼續齷蹉,好好的團結局面都被破壞了。」局長及時發言,制止失態擴大。
「行,我去叫人。」閻副局長站了起來,出門去了。老謝猶豫了一下,也起身走了。有的事情其實他也無奈的很,他算是改革的激進派,老閻是保守派。所以老謝支持民企與國企合作,老閻則主張為了國企,可以犧牲民企利益。
兩位副局長出去了,游局長拿起電話,沒一會孫主任進來了。
「棉紡六廠、紅星廠、遠大公司之間的關係,你最清楚,說說具體情況。」游局長一句話,孫主任如同掉進了冰窟窿,這是要找人背鍋了麼?
孫主任把自己知道的經過全都說了一遍,最後游局長表示:「嗯,跟之前匯報的沒有出入。行,你去忙吧。」孫主任有點方了,背上都是冷汗,回到自己的辦公室,拿起電話就撥號。接通之後低聲道:「孟司長,有個情況向您匯報一下。」
孟庭芝這邊聽完了冷笑道:「老孫,你不用擔心,沒人能把你怎麼樣。」
掛了電話,孟庭芝拿起電話撥號,接通之後直接噴過去:「姓雲的,離婚了找你辦事就不好使了是吧?我成全你,就這麼報答我?」
雲涌這邊一頭的霧水,面前有個下屬匯報工作呢,他只好咳嗽一聲道:「你稍等。」示意下屬出去,雲涌才和悅的回過去:「什麼情況嘛,這麼激動。」
「雲珏看上的那個男生,現在被人欺負那個事情,人家沒找任何關係,而是拿起法律武器維權。結果呢?法院到現在都沒有明顯的動作,這種官司證據確鑿,協議上寫的明明白白的,要不要我給你發一份複印件?」
雲涌覺得孟庭芝小題大做,但是這話不能說,離婚的事情他理虧。
「雲珏怎麼看上那麼個小子,除了一張臉好看點,還有啥?」雲涌果斷的轉移話題,孟庭芝也沒追著問了,該說都說了,心裡有數著呢。
「我覺得那小伙子不錯,自己創業,白手起家,掙下了幾百萬的家業。你睜開眼睛自己仔細看看,有幾個小伙子有他的能耐?這事情我也想明白了,雲珏自己拿主意,我們做父母的不需要給任何意見。別說我沒提醒你啊,回頭雲珏回來了找你鬧,我可攔不住。」
「行,我知道了,還有別的事情麼?沒別的事情掛了。」話音剛落,孟庭芝那邊電話當的一下,雲涌被震的耳朵都麻,無語的看著電話搖頭苦笑。
放下電話又拿起來,雲涌撥號之後接通,表情嚴肅的開口問:「上次群眾反映那個案子,你們跟蹤的怎麼樣了?嗯嗯,這就對了嘛。你們之執法機構,代表的是公平和正義。如何體現法律面前人人平等?如何讓群眾滿意,這是司法系統改革的意義所在……。」
言自香這邊到了司法局,敲開領導的門匯報工作。匯報到一半,領導接個電話,然後嗯嗯嗯的表示:「謝謝,謝謝法院同志對我局工作的支持。」
掛了電話,領導對言自香笑道:「小言啊,乾的不錯。法院的同志對你的印象很好。你這樣,把詳細的材料整理一下,送到我這裡來。回頭我派人跟你一起跟蹤這個案子,這個案子不管最終結果如何,都很有現實意義,對於今後司法系統的改革思路的拓展裨益良多。」
言自香是踩著雲朵出來的,剛出門呼機就響了,趕緊借電話回過去。法院那邊的辦事員甲接的電話:「言律師,情況是這樣的。院領導經過研究,認為你們的要求是合理的。今天下午就走程序,明天我們就去銀行執行。」
言自香還以為自己在做夢呢,這就封銀行帳號了?方蟄那個小白臉,真是神機妙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