趕在城門關閉之前,霍禹與顧霜筠進了城,送顧霜筠回顧府。
還沒到門口,遠遠的便見一個小子在那探頭探腦地望。見到馬兒過來,轉身一溜煙鑽進門裡。
霍禹在府門口勒住馬,顧府的門便大打開,走出一臉黑的顧廷燁。
「霜姐兒,你隨我來。」柳氏上前拉了顧霜筠的手往屋子裡帶。
霍禹要跟去,被顧廷燁上前一步擋住。
柳氏拉著顧霜筠去了內院。
那是當年顧霜筠的娘還在時,顧霜筠在顧府的院子。被柳氏著人維護的很好,窗明几淨,空氣中飄散著的淡雅花香,來自於窗外的數株金桂。
細細打量了顧霜筠上下,瞧她面色白裡透紅,眸光清亮有神,顯然過得十分舒心自在,柳氏鬆了口氣。
「打從你離開京城之後,你爹便少有笑容,得知你要回京的消息後,他更是夜夜難以安睡,讓小子們時時在門口望著,盼著你回來。」柳氏拉著顧霜筠在窗邊軟塌上坐下,眸中盛滿戲謔的笑意,「他下朝後,知道馬車到了東市府上,很是鬱悶,午膳都吃不下,待得知道馬車空著,你人被霍少將軍帶走,他是又急又怒,一直在門口轉悠,想去找你吧,又怕惹你不高興。」
柳氏捂著嘴笑,「後來小廝進來報說霍少將軍與你同騎回來,他還怔楞了,像個小孩子一般,歡喜地跳起來,對我炫耀說你還是念著他這個爹呢。」
「以前是我不懂事,爹始終是爹,何況過了年我就十六,該成親了,總得從自家出門。」顧霜筠淺笑回答。
這幾年,她的心境變了很多。
最初重生時,她對所有人都不信任,打定主意要隨心所欲地過,目無尊長也罷,肆意妄為也罷,名聲敗壞也罷,只要自己高興就好。但歷經種種事,她醒悟到想要過得高興,就必須承認自己活在別人的目光中,她的肆意,需要在世俗的框架下,得到權利的加持。而現在,她還沒有這個資本。
認下顧廷燁這個身居高位的親爹,隨便怎麼算都是穩賺不賠。何況,離京前後,她雖不像前世一般視親爹為無物,但終歸無法與他親近,與柳氏也是一樣,屬於維持一種面子情的存在。但是他們對自己,卻似乎很是看重。
「你沒回來時,你爹念叨著同僚中有女兒與你同齡的,已經在過六禮,準備婚嫁之事。可我提起要把你的也備起來,你爹又生氣,說嫁人了就不如娘家自在,要多留你幾年。真是,搞不懂他究竟是什麼心思。」柳氏失笑搖頭。
顧霜筠從她話里聽出的是爹對自己的疼愛,卻聽不到絲毫嫉妒之情。她有些疑惑,難道柳氏對自己這個前頭夫人生的女兒就沒有絲毫不滿?對爹對自己的疼愛就沒有絲毫猜疑?不會嫉妒爹是愛屋及烏,放不下先夫人?
「怎麼了?怎麼這種眼神看我?」柳氏問著,神情間不見絲毫異樣。
「沒什麼。」顧霜筠搖了搖頭,「我與霍禹成親,屆時恐怕要麻煩你幫忙處理些事務。」
「這是我應該做的,我是你母……」柳氏猛地頓住,尷尬地笑了笑。
顧霜筠也假裝不知道她下面接的是「母親」。
瞧顧霜筠神情始終淡淡的,柳氏臉上發燙,起身道:「瞧我,你這一路回來肯定疲累,我還拉著你說個沒完,你且歇著。我去吩咐灶下備一桌吸塵宴,為你接風洗塵。」
柳氏一走,幾個伺候在一旁的下人過來,給顧霜筠磕頭。
領頭的,乃是福嬤嬤。
不再對顧廷燁抱持成見後,對顧廷燁派來的福嬤嬤,顧霜筠也不再敵視。其實,回想起來,那些年裡,福嬤嬤對自己多有維護,便是因為顧廷燁的關係私底下做些事,也都是基於為了她好。只是,顧霜筠厭惡這樣自以為是的「為了你好」。
另外三個丫鬟,是橙子、翠黛和紅鸞。
兩年多不見,紅鸞已經做婦人妝扮,翠黛還是老樣子,橙子則長高不少,只那張臉,依舊不脫稚氣。
相同的是,三人都是高興的模樣。
從她們口中,顧霜筠知道從她入宮,到離京,紅鸞回了顧府,柳氏做主,把她許配給了顧家的一個家生子,算起來,與她也算青梅竹馬。成親後夫妻和睦,孩子已經周歲,會跑會跳。翠黛和橙子跟著綠意,在年前開了一間專為貴婦人和小姐服務的香粉鋪子。鋪子裡採取的是高端定製,每一位客人都是單獨雅室接待,由橙子為客人量身定製香粉香膏,而翠黛則提供待客的糕點茶水。如今,有那等愛靜的客人,甚至與人約在店裡,不定香粉,只圖那清靜的環境與美味的茶點。
三人雖各有歸宿,但在得知顧霜筠回京後,翠黛和橙子立即擱下店裡的事,到霍禹面前毛遂自薦,要回顧霜筠身邊伺候。紅鸞則是求到柳氏面前,才會在今天出現在顧霜筠面前。
貴族女子出嫁,下人也是一種陪嫁。一來彰顯身份,二來讓新嫁娘在夫家有人可用。
顧霜筠懂柳氏的意思,福嬤嬤並紅鸞,便是顧府給的陪嫁,在到霍家之後,她們一個老嬤嬤、一個已婚婦人,可以在外面行走辦事。而翠黛和橙子兩個,則依舊可以做她的大丫鬟,協助管理內院。
顧霜筠收下柳氏的好意。
霍家內宅水深是事實,她需要帶自己信得過的人進去。
此時,前院書房,霍禹與顧廷燁也說定了親事。
第二天,顧霜筠睡得迷迷糊糊之際,橙子跑進來,告訴她霍家帶了官媒前來請期。
顧霜筠的睡意一下子便沒了。
婚期定在臘月二十,真真應了那句話——有錢沒錢,娶個媳婦好過年。
然後,顧霜筠便被關在了顧府,院門都不能出一下。
一來婚期定的急,她作為一個女紅一般的新嫁娘,嫁衣、喜被等可以由繡娘代勞,但柳氏堅持,給丈夫的一套衣裳鞋襪,得由她自己來。單這一點,就足以讓顧霜筠整天整天地耗在屋裡,還沒什麼進展。
二來這樁婚事某些人的心意,為防節外生枝,霍禹與顧霜筠說好,待嫁這段時間,便委屈顧霜筠待在小院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