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四十八章 唐柔的苦心

  2000年4月14,晚上八點鐘,唐柔再次出現在峨眉山,神道的宅院前。

  看著站在門前,望著自己面帶和藹笑容的神道,她的眼角不由自主的留下了一行清淚。

  她也知道自己這麼回來,太衝動,太感性,太不理智。

  安子善跟她說的那些話,她都聽進了心中,但,那又如何?

  正如唐柔所說,她在幼年就失去母親,父親又整日忙於家族事務,陪伴她最多的確實唐叔和神道。

  尤其是在峨眉山學藝的那幾年,在她的生命中刻的深不見底。

  經過過一場短暫的初戀後,她並沒有成長多少。

  俗話說,男人最快的成熟方式,就是讓他經歷幾次纏綿悱惻或跌宕起伏的愛情。

  然而,這對女人並不適用,唐柔依然還記得當時安子善出現在易算師協會的樣子,青澀的面龐下卻有一雙沉穩、深邃的眼眸。

  不自覺的,唐柔就被安子善散發的那種怪異氣質所吸引,從表面上看他只是一個青澀的少年,然而說話做事卻沉穩有度,章法自然。

  在他的身上根本看不到一個十五歲少年該有的天真爛漫。

  女人是奇怪的,很多感情的萌發都源自於好奇心,而男人很多感情的萌發卻來自於一剎那的驚艷。

  不管這驚艷來自容顏,還是聲音,是動作,還是神態。

  總之,就是動心了。

  唐柔也是,好奇心促使她去觀察,去了解安子善,所以在協會地下存放時空之盤門口,安子善的異狀,她看在眼裡,放在心底。

  正因為對安子善的關注,她才會懷疑時空之心會不會在他身上,才會把自己的三級管家安排給安子善,因為她想保護他。

  有時候,她也在想,她對安子善的感情是愛嗎,還是因為想復活母親的執念,還是單純的缺愛。

  對,唐柔從不否認自己缺愛,父愛的缺失和母親的早亡,讓她學會偽裝自己,偽裝自己早熟、沉穩、堅強。

  跟安子善在一起的這幾天,她心裡很寧靜,很舒適,像是回到了港灣的船舶,找到了避風港一般。

  她只需要笑著看他把一切準備的、計劃的井井有條。

  但,她的心中容不下安子善說的那些話,關於神道的那些猜測也罷,事實也好。

  她並未懷疑安子善,她只是想改變這個狀況,而且唐柔相信神道也會如自己這般想。

  她無法忍受夾在安子善和神道中間的痛苦,更想為安子善提供幫助,安子善現在的面對的敵人已經上升到超凡者了。

  思來想去,她只有回來找神道。

  解答自己的疑惑,並為安子善提供幫助。

  唐柔愣神片刻後,嘴角浮起一抹笑意,緩緩走上前來,像是撒嬌般嚷著,「師父,我又回來了。」

  神道目光平靜的望著她,面色溫和,「怎麼剛離開又回來了,發生什麼事了嗎?」

  唐柔走到跟前,挽起神道的胳膊,目光清澈的說道:「師父,我心裡有一些疑惑,想問問您,行嗎?」

  神道依然面色平靜,但如同兩口深井般的眼底閃過一絲微不可查的波動,他嘴角輕輕抽動了一下,笑道:「行,什麼疑惑都可以跟師父講,師父給你解答。」

  甚至,說完之後,神道還有些寵溺的捏了捏唐柔的鼻尖。

  這一幕令唐柔心頭一盪,師父過去是對自己很好,但卻也從沒有這麼寵溺的動作。

  師父這是怎麼了?

  唐柔臉上的神情更加柔和了,拉著神道是手臂進了前廳,把神道安排在放置茶盤的矮小四方桌旁坐下,自顧自的沖泡上一壺神道自製的「精氣神」茶。

  然後臉上浮現孺慕之情,端起一杯茶敬給了神道。

  嘴裡說者,「師父,您教我易算之術,教我做人,看顧我長大,對我來說,您就是我的親人。」

  「您知道我媽媽去世的早,而爸爸又忙於族裡的事務,很少看顧我。在我心裡,唐叔和您,都是我最親的親人,就如同我爸爸一般。」

  說著,唐柔閃動的雙眸中湧出片片晶瑩,順著臉頰便滑了下去,她哽咽道:「今天,我有好多問題想問您,如果惹您不高興了,您打我罵我都行,就是不要氣壞您的身子。」

  神道愣住了,下巴上潔白的鬍鬚輕輕抖動著,望著淚光漣漣,為自己端茶奉水的唐柔眼底閃過一道黯然之色。

  他抬起手,輕嘆一聲揉了揉唐柔的頭,整齊的秀髮略顯凌亂。

  轉而雙手接過了唐柔奉的茶水苦笑道:「柔丫頭,你這又是何苦呢?何須行這奉茶之禮,你問,我聽著,你想知道的,我會一五一十的告訴你。」

  唐柔破涕為笑,抬手擦了下臉頰的淚水淺笑道:「謝謝師父,質問師父,本就是徒兒的不對,不行這奉茶之禮,我心中不安。」

  神道輕呷了一口茶,慢慢放在桌子上,頷首道:「那你想問師父什麼?」

  他說出這句話的瞬間,屋子裡的氣氛驟然緊張了起來,唐柔雙眸快速閃動,瞳孔輕輕收縮著,片刻後像是下了什麼決心,緩緩說道:「師父,我想問您的第一個問題……」

  「第一個問題就是,我跟安子善來的時候,您是不是對安子善出手了,想剝離他身上的時空之心?」

  神道面色神情毫無變化,只是眼裡浮起絲絲遺憾,輕嘆道:「是……」

  只一個字,唐柔的面色就黯然下來,果然……

  「這件事,我不後悔……」神道繼續嘆息道:「我族的生死存亡寄予我一人身上,若不能得到時空之盤,我族將會有滅族之禍。」

  「柔丫頭,我不為自己辯駁,我並不想傷害任何人,更遑論安子善是你的心上人。但,即使有一絲可能,即使我死,也要去救我的族人。」

  唐柔面露悲哀之色,神情恍惚的望著面前的師父,卻不知該怎麼說。

  神道哀聲道:「我籌謀了二百年,在這異鄉漂泊了二百年。終於等來了這一刻,我曾猶豫,我知一旦進行剝離之術,安子善有很大可能神魂受創而終生昏迷不醒。」

  「還有那麼一絲可能會直接死去,我知道你會難過,會痛苦。但,還是做了自私的決定。」

  說到這兒,神道的雙目中光澤黯淡,怔神望著唐柔,「我知道時空之心既然跟安子善的靈魂合一,甚至令他可以操縱時空之心的威能,他必然會懷疑我曾經做過什麼。」

  「他昏迷的那幾個小時,總會成為漏洞。但我還是僥倖的想著,這一切不會發生,你待我還如從前一般。」

  「是我自欺欺人了……呵呵,我到現在不清楚剝離之術進行的時候究竟發生了什麼,這導致時空之心和安子善神魂合一,而且還抽走了我大半的超凡之力。」

  神道苦笑連連,「或許這就是我族的命吧,命數啊,命數……」「地球靈氣已失,我身上的超凡之力已經不足以支持我啟動時空大陣,回到我族了。」

  「而時空之心和安子善已然靈魂合一,現在就算殺了安子善,也無法得到時空之心,如果真的害了他的性命,時空之心必然遁入時空,再無蹤跡。」

  唐柔的眼睛亮了一下,諾諾道:「所以,師父您不會再傷害善小弟了是嗎?」

  神道面露絕望之色,失魂落魄道:「不會了……傷害他也無益,我已經感知到了自己的大限,失去了絕大部分超凡之力後,這天要罰我了……」

  「啊?」

  唐柔目露驚慌之色,恐懼道:「師……師父您什麼意思?什麼大限,什麼天罰?」

  神道慘笑道:「超凡者本就逆天而生,靠超凡之力超脫凡俗的壽限。當年我穿梭時空來到現代的時候,本就被時空之力所傷,這些年靠超凡之力小心維持。」

  「現在失去了絕大部分超凡之力,傷勢快要壓制不住了……」

  言罷,神道苦笑著看向唐柔道:「留給我的時間也就三年多了,師父這是咎由自取,你也不必難過和傷神。」

  「怎麼會這樣?怎麼會?我不……我不要……」

  唐柔驚恐叫嚷著,淚水滾滾而落,猛的抱住神道個胳膊嗚嗚大哭起來。

  「我要師父活著,我要您一直在我身邊,我不……」

  「唉……,這都是命數啊,是我逆天而行,巫祭盤已經為我示警了,然而我一意孤行,不願錯過這百年難遇的機會,命該如此啊!」

  唐柔慌亂無措,雙手緊緊的抱著神道的胳膊,不停的囁嚅道:「不會的,不會的,一定有辦法的,一定有辦法的,對不對?師父?」

  神道苦笑搖頭,「沒辦法的,除非我能回到我族所在的時空,或者在有靈氣的空間內,然而不可能的,這地球上沒有人做得到。」

  說著,神道神色微斂,揉著唐柔的腦袋溫聲道:「柔丫頭,我本想如果你們沒有發現真相,我就用剩下的時間保護你們,陪著你們,也算彌補我心中的不安和愧疚。」

  「然,既然你們已經發現了,那你們對我的恨和怨,甚至要取我性命,我也坦然接受。」

  「不!師父不是這樣的,善小弟說了,雖然你之前對他動過手,只要你以後不再傷害他,他原諒你了,他親口答應我的!」

  唐柔猛的大喊大叫起來,狀若瘋狂,雙手無意識的揮動著。

  神道雙眼微亮,繼而面露複雜神色,長嘆道:「小善是個好孩子啊,只是卻這般捲入了如此是非之中,想脫身難吶!」

  唐柔忙道:「師父,你雖然對善小弟做了錯事,但我原諒你了,我也理解你,人非聖賢孰能無過,你說了,時空之心和善小弟靈魂合一了,善小弟現在可以操縱時空之心,那……」

  「那時空之心和時空之盤合一之後,或許會幫到您呢?」

  她目露希翼之色,目光閃閃的望著神道,「只是師父,您怎麼知道時空之心和善小弟靈魂合一了,而且還能操縱時空之心?」

  神道苦笑著瞧了她一眼道:「你們來的那天晚上,我們在房間說話,小善這孩子溜出去,在山後操控時空之心引起的氣機變化和時空波動,我感受到了……」

  「唉,我只是沒說而已,這真是陰差陽錯啊!」

  唐柔目光微閃,果然……都讓善小弟說對了。

  那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