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文華直勾勾的盯著秦會,面色晦暗,過了好一會兒,方才展顏一笑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輕笑道:「你看,你看,跟你開個玩笑,秦局你生什麼氣呢。」
「你都親自開口了,這個面子我肯定是要給的,不過秦局也不要想著隨便應付我,我想知道這安家棟的身份,不過分吧?」
他就這樣手臂搭在秦會的肩頭,從面前茶几上拿起一盒拆封的紅塔山,從中顛出兩根,隨手遞了一根到秦會的嘴邊。
「啪嗒!」
橘紅色的火焰從火機上騰起,點燃了嘴裡叼著的那根,然後又笑眯眯的給秦會點燃了。
深吸了一口,望著目露猶疑之色的秦會打趣道:「怎麼秦局,這安家棟難道牽扯很大?這就不對了吧!」
「如果說這安家棟背景很大,秦局更應該介紹我認識認識吧,這蓮山就這麼點兒,我要是不小心得罪了某個大人物,搞不好還給咱們局招惹禍事。」
秦會翻了個白眼,刺道:「你別拿這話點我,什麼大人物還能因為你遷怒於咱們局,再怎麼樣咱們縣局也是實權部門。」
說到這兒,他輕吁一口氣道:「這事吧,你可能也聽說過。」
秦會想了想還是準備跟王文華說說,打心底里他確實很欣賞王文華,否則當時南家事情清算完之後,方仁清準備提拔一個副局,問詢他跟雷學偉的意見。
他也不會提議康復出院的王文華,當然王文華升任副局也不全是他的功勞,但至少方仁清提議的幾個人裡面,他是支持王文華的。
作為資格最老的兩個人副局,秦會的意見方仁清還是非常重視的。
當初,雷學偉已經確定升任正局了,正因為如此他才會在秦會支持王文華後,也賣了他個面子,同樣對王文華投出了贊同票。
這件事秦會並沒有跟王文華說過,至於雷學偉就更不會多此一舉了,畢竟這是秦會的人情。
而王文華這個人,雷學偉並不是很喜歡,曾經南城關得勢的時候,對方沒少對他橫眉豎目。
王文華這個人其實在警局很有爭議,南家橫壓蓮山的時候,王文華在警局的地位僅次於胡安全,不管他是否做過錯事,警局上上下下都沒有認為他是一位好警察。
然而,南家事發之後,他率先站出來,而後清算之後居然升了副局,這讓很多警員都很是費解,甚至打心底有些排斥他。
所以,在蓮山公安局,王文華雖然是副局,卻是有些邊緣化,心腹也就只有劉甲樂一人。
局長雷學偉不待見他,而他本人又不知出於何意處處跟秦會頂牛,於是內外就覺得王文華並無實權。
秦會的警齡跟雷學偉相仿,至於秦會為什麼支持王文華,他不清楚,問過,對方說欣賞王文華,雷學偉覺得這理由很操蛋。
打死他都不相信是這樣,他可是清楚秦會是個老油條,否則當初也不會跟自己一樣在南城關氣焰滔天的時候,還能潔身自保。
所以,王文華和秦會的事情,他從來不摻和,直覺告訴他,秦會這老狐狸定是有什麼么蛾子,看不清就遠離。
王文華聽秦會這般說,挑挑眉道:「還請秦局指點下迷津。」
秦會咧嘴笑笑,「這倒是沒啥迷津,縣裡樹立的蔬菜種植示範基地的事情,你是知道的,那家人就是安家棟的親弟弟。」
「哦?」
王文華卻是面無訝色,秦會明白他的意思,這蔬菜種植示範基地的事情,沒有親身涉入進去的蓮山官員,絲毫不知這裡面的水深,這他懂。
於是,秦會繼續解釋道:「去年發生過一個事,城管局的局長金弋下馬,你知道吧?」
王文華面無表情的點點頭,目中依然露出困惑之色。
秦會也不管他,自顧自的說著,「當時金弋就是因為受到魏軍的牽連,魏軍是當時的綜合執法大隊大隊長,他們得罪了安家棟的弟妹,結果被安少一怒之下喊來了教育局張局和方書記……」
「就那件事,我都差點被牽連,幸好安少,也就是安家棟的親侄子放了我一馬,你明白了嗎?」
王文華瞪了瞪眼,猛然道:「你的意思是?關鍵人物是這位安少?他有張局和方書記的關係?」
秦會一臉高深莫測的點點頭,沉聲道:「對,王局,這位安少現在只是個初四的學生,但就我所知,縣裡很多的大事他都參與過,他跟張局是莫逆之交,當時他們家的菜園被定為蔬菜基地的事情,是張局的提議。」
說著,秦會雙目凝重的望著王文華繼續反問道:「但是,王局你可能不知道,起初蔬菜基地沒準備辦發布會的,也沒有那些縣裡的補貼,而發布會和補貼,是縣委方書記點名做的。」
王文華傻眼了,目瞪口呆的望著秦會,一副見鬼的表情驚聲道:「你的意思是,這個安少的關係直通咱們縣最大的家族和最高官?」
秦會面色凝重的點點頭,毫不遲疑道:「對!就這還只是安少勢力的冰山一角而已。」
王文華駭然道:「可是,這怎麼可能,照秦局你所說,這安少的父母也只是普普通通的農民,對吧?家裡也沒有很能耐的親戚吧?」
秦會搖搖頭,確定道:「沒有,這個我查過。」
說完後又是嘆道:「正是因為安少的勢力並不是來自於父母和親戚,這才可怕啊,你說呢?王局。」
王文華深以為然的點著頭,轉而沉默了良久才幽幽嘆道:「我沒想到咱們蓮山還有這麼可怕的人,而我差點就得罪了此人,這事兒啊,感謝秦局為我指點迷津了。」
「否則怎麼死的我都不知道。」
眼見他這般說,秦會朗聲笑了笑道:「死倒不至於,安少遠不是當年的南楓能比的,更沒有南楓那麼乖張暴戾、橫行無忌。」
「我來找你的時候,安少還說了,如果他大爺真的有錯,該怎麼處分怎麼處分。」
王文華目光微動,詫異道:「這事兒安少是怎麼知道的,從抓了他們三人,到警局,他們幾個沒聯繫過外人啊!」
秦會臉上露出了高深莫測的笑意,「這話說來就巧了,我來的時候王局不正好出警的嘛,我身邊的那個少年,就是安少。而你們帶人回來的時候,我們在二樓也恰好看到了。」
「啊?」
王文華大驚失色道:「這位安少就在樓上?這,這……」
那目中的慌亂之色毫不掩飾,看的秦會舒爽不已,讓你剛才還一副牛逼哄哄的絕不退縮,知道真相,慌了吧?
還是太年輕啊,完全沒有我的沉穩,泰山崩於前臉不變色,秦會暗自嘀咕著。
他找了個舒服的姿勢,靠在沙發上,夾著煙深深的吸了一口,緩緩吐出兩個煙圈後,慢條斯理的笑道:「王局不用著急,我這不是下來找你了嘛,一會兒安撫一下安家棟,然後把他放了,就沒事了。」
「至於他們兩人鬥毆損壞的飯店老闆的東西,讓老闆算個價,這錢讓那個張顯楓出大頭,事兒畢竟是他挑起的,至於安家棟那份,我來出!」
「你來出?」
王文華睜大眼,驚異道:「不行不行,這錢怎麼能讓秦局你出呢,這事兒還多虧你給指點迷津,這錢我出了。」
「啊?你?」
秦會愣住了,眨了眨眼,似乎沒想到平時脾氣倔上天的王文華怎麼突然這麼上道了。
轉而明白過來,看來這傢伙也是個欺軟怕硬的主,跟自己上臉,弄脾氣,面對安少瞬間就慫了。
他愣了半晌才失笑道:「這事兒吧……」
「秦局……,這事就這麼定了,行嗎?咱就別爭執了,就當我向安少賠禮道歉了,另外既然安少就在二樓,那個,秦局,能否為我引薦一下,我想當面向安少賠禮,您看?」
秦局話剛出口,就被王文華快聲打斷,他一臉別跟我爭,跟我爭就是不給面子的模樣,看的秦會一愣愣的。
轉而又聽到王文華想見安子善的請求,他沉默下來,半晌後皺皺眉頭道:「王局,引薦安少這事,我只能幫你上去問問安少願不願意見你,如果安少不同意,我也沒辦法。」
「我只能幫到你這兒了!」
秦會心裡跟明鏡似的,混到他們這個位置上,有些事心知肚明,王文華哪是當面賠禮,只是為了認識下安子善。
都做到副局的位置上了,誰不想繼續往上爬,可是他們這種沒有背景的人,或者說背景只是局限在小小蓮山縣的人,繼續往上走走的可能幾乎為零。
如果不出意外,這輩子到退休估計也就現在這位置了。
但是,一旦認識了權勢滔天之人,結下善緣,就很可能會突破目前的瓶頸。
秦會很清楚,這才是王文華真正的目的,當然,他不否認,對安子善幾乎有求必應,他也是存了這樣的想法。
王文華咧嘴笑道:「這點我當然清楚,不管安少見不見我,秦局這人情我記在心裡了。」
秦會點點頭,話既已說出口,便不再多言,隨口道:「那王局稍等,我上去問問安少,若是他願意見你,我再下來通知你。」
王文華輕輕頷首,站起來送秦會至辦公室門口,望著對方消失在走廊拐角後回到屋內。
坐在辦公椅上,目光閃爍不定,嘴角噙著淡淡的笑意。
「咔咔……」
屋內的眾人抬起頭望向門口,秦會笑呵呵的推門走了進來,徑直來到安子善身前道:「安少,事情解決了,安家棟一會兒就給放了。」
安子善毫無意外之色,輕笑道:「好的,麻煩了,秦局。」
秦會忙道:「不麻煩,不麻煩。還有,安少,安家棟跟那人鬥毆損毀的飯店裡的財物,賠償的錢王局說了,他來出,以表達他的歉意之情。」
安子善微怔,眉頭輕皺失笑道:「王局真客氣,這沒啥好歉意的,我大爺跟人打架,本來就是有錯,損壞了財物賠償是應該的,這錢怎能讓王局出呢!」
「該賠多少就賠多少,讓我大爺自己出就好,這麼大年紀的人了,他知道有些責任必須自己承擔。」
秦會一臉為難道:「這個,這個不好辦啊安少,王局非要出這個錢,而且他還說想上來當面向您賠禮,不過這個我沒應下來,只是代他上來問問,您要是願意見,我就喊他上來。」
安子善微愕,這點事兒有必要整這麼複雜嗎?
他很想說不見,但又想到人家態度這麼好,自己拒而不見太不通人情了,想了想便道:「那行吧,你喊他過來吧!」
「誒!」
秦會樂呵呵的轉身出了門,直奔王文華的辦公室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