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澤河岸邊的老垂柳已經抽出了翠綠的嫩芽,河岸邊濕潤的泥土中也鑽出了一些嫩綠色的水草,初春的微風在陽光下有種別樣的溫暖。
望著微風吹皺的河面,安子善沉默下來,他本來打算帶唐柔去尚未投資開發的柏山風景區看看,然後在遊玩的過程中尋找機會探下她的底。
卻沒想到在辦公室聊了沒幾句,對方就藉口讓他帶出來走走。
現在更是兩人安靜的站在河岸邊,這陣仗,怎麼看都像是要說很重要的事情,瞥了一眼唐柔有些憂傷的側臉,安子善猜測這個故事可能是個悲劇。
正在安子善胡思亂想的時候,唐柔的聲音如陳舊的磁帶發出的喑啞一般,驟然迴蕩在自己耳邊。
「正如善小弟剛才猜測的那樣,我們唐家確實是個大家族,你可能不知道,京城共有八大家族,我們唐家排在第三。」
安子善驀然動容,果然如此,「柔姐姐,佟家排第幾呢?」
「佟家嘛,排第二,當年他們可是第一家族,現在沒落了呀。」
唐柔幽幽嘆道,安子善駭然,沒落了還在第二位,那當年得多麼牛逼,這個當年估摸著應該就是文卜先跟自己說的十年文道洪流的時候。
因為文卜先說地位最高的那幾位裡面,就有佟家的人。
「你們排第三,佟家第二,這才相差一個名次而已,為什麼上次我給你打電話,感覺你有些懼怕佟家呢?」
安子善唇角輕笑,直勾勾的盯著唐柔的嬌顏,戲謔道。
唐柔豈能聽不出他話語中的深意,面帶薄怒的白了他一眼,無語道:「你這小鬼不知道,京城八大家族雖然分了個先後高低,但實際上,並沒有太明顯的差距,你以為這些是金錢能夠衡量的嗎?」
「那不是千萬富豪和億萬富豪的衡量標準,就算你再有錢又如何,在我們這個國家,商不如政,民不如商。」
「京城八大家族,當然在財力上都是深不可測,更重要的是資源,對權力的掌控,這才是最重要的,你可知道現在的第一家族,如果從經濟實力上來講,是最弱的。」
「可那又如何,第一家族是當今國家最高領導人所在的家族,懂了嗎?」
安子善愣住了,這他當然懂,商人任你富可敵國,掌握權力的人要弄你也並不麻煩,但他沒有想到,第一家族居然是這麼來的。
點了點頭,安子善若有所思道:「懂了,這麼說佟家曾經也出過最高領導人?可是我怎麼不記得有姓佟的最高領導人呢?」
這個話題讓唐柔面色微變,嗤笑道:「他們家何德何能出最高領導人,只是那十年文道洪流有他們家的人在作祟而已。」
「唔。」
這下安子善是真的明白了,果然不出自己所料。
唐柔瞥了他一眼,繼續說道:「而且,上次你給我打電話,我也不是怕佟家,而是當時佟家正處於得勢之時,風頭正勁,避其鋒芒才是正確的選擇。你以為京城這些大家族是怎麼綿延上百年的,哪能跟愣頭青似的亂來。」
「再說了,如果沒有把握,不做才是正確的決定,那種情況下,姐姐實話跟你說,就算我們唐家出手最多保你性命無虞,但你依然會被佟家藉機限制自由。」
「所以我才找到了師父他老人家,如果有他出手,這件事才能完美解決。我也想過,如果師父不出手的話,那就只能盡力保全你的性命了。」
安子善默然,面色陰晴不定,過了一會兒才看向唐柔沉聲道:「柔姐姐確定佟家會要我死嗎?」
唐柔轉過身子,斜靠在棧道木扶手上,面色凝重的望著安子善緩緩說道:「我確定,善小弟,你可不要對佟家人抱有善意的念想。你不了解這個家族,我了解,他們窮凶極惡到極致。」
「我知道了,柔姐姐,謝謝你的提醒,繼續講故事吧!」
安子善面無表情的點點頭,輕聲回道,他倒不是對佟家有什麼別的念想,只是覺得現在是法治社會,動輒殺人取命實在讓他有些難以接受。
雖然之前文卜先也跟他說過佟家的兇殘、惡毒,但只要事情還沒發生在自己身上,人總有這種不切實際的想法。
唐柔木然的看著安子善的表情,似乎想從他的眼神中看到什麼,片刻之後毫無發現才露齒輕笑道:「我從出生,就是含著金湯勺的,說是錦衣玉食也不為過,我爸媽也特別寵我,那時是我最開心、最快樂的時光。」
安子善心頭微動,難道她家出事了?
說完這句話之後,唐柔沉默了很久,安子善甚至在她的眼眸中看到了晶瑩閃爍的淚珠,片刻之後順著眼角潸然而下。
她低聲啜泣道:「七年前……我十三歲那年,媽媽得了癌症,雖然爸爸想盡了一切辦法,尋便了全球所有的名醫,依然沒有挽回媽媽的生命……嗚嗚……」
安子善張了張嘴,他很想說,怎麼可能,怎麼會,你們家族不是大家族嗎?
難道你們每年不體檢,癌症早期依然可以治療啊,怎麼會治不好,怎麼會拖到晚期?
你們應該有很多錢的,難道不能換器官嗎?
可這些話,安子善沒有問出口,現在說這些徒勞無功,只是滿足了自己的疑問,卻無法告慰眼前人的悲傷。
雖然前世他過的很苦,卻沒有經歷這種至親生死離別的痛苦,所以一時之間不知道如何勸慰唐柔。
望著面前的姑娘哭的如淚人一般,安子善慌亂的伸手探入口袋摸索了一通,卻是一張紙巾都沒,最後只能面露沉痛之色囁嚅道:「柔姐姐,你……你節哀啊,別哭了,雖然阿姨去了,但是我想她一定想看到你每天開開心心的。」
「人死不能復生,我知道你傷心、難過,但是日子還是要照樣過,現實生活也不會因為你失去一個人,時間就停止,想哭就哭出來,我的肩膀借你靠,哭完以後要堅強,每一天都好好的,別讓阿姨走的不放心。」
唐柔聞言驀然回首,俏臉灑淚,楚楚可憐的望著安子善,而後猛的撲到他身上,靠在他的肩頭慟哭起來。
「唉……」
安子善面露複雜之色,右手輕輕拍打著唐柔的脊背,怔怔的望著面前波光粼粼的河面輕嘆一聲。
「天有不測風雲,這些事誰會願意,誰又能想到呢?失去了那個曾經一起快樂生活的人,這怎能不讓人難過,可是我們還能做什麼?我想要是她在天堂看到你日日難過,她會更難過的……」
唐柔還是低聲抽泣著,安子善能夠感受到自己的肩頭已經被淚水浸濕,這一幕何其相似,他猛然想起了前世那個讓他慟哭哀嚎的姑娘,淚水也濕潤了眼眶。
「柔姐姐,人生就是這樣,想要擁有卻不能夠擁有,或許會使我們自暴自棄,似乎失去了繼續活下去的力量和希望。」
「然而越是失去,就要越堅強,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我們無法挽回過去,時光並不能倒流,除非像我一般重生在過去,改變未來。」
說到這兒,安子善長嘆一聲,眼角的淚水滴落下來,砸到了唐柔的側臉上,他澀聲道:「然而,重生這樣的事情,又豈能作為依賴。」
就在這時,伏在安子善肩頭的唐柔猛然抬起頭來,淚眼朦朧的望著同樣淚光漣漣的安子善低喝道:「不!不是這樣的,有辦法的,善小弟!只要你能幫我,就有辦法的!」
「姐姐求求你,幫幫我行嗎?」
「只有你能救我媽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