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飛鳥與魚

  黑夜交錯而過的船,白晝沒有標記的帆,同一次潮汐擱淺沙灘的貝殼,同一場暴雨中蛻變的鳴蟬,這一天,安子善突然發現,他與她那麼相近,卻又那麼遙遠。

  她,張玲玲,他的同桌,那個學習成績優秀到變態的的姑娘。

  他們曾經有過一段戀情,那是他大二上學期的事情,一次短暫到不足半年而又記憶深刻的愛情。

  前世初中畢業之後其實他們就沒了聯繫。

  她考上了縣裡的重點高中蓮山一中,而他去往了蓮山縣下屬鄉鎮上四所高中之中排名最末的一所,好似命運將不同路,就沒了聯繫。

  而在安子善大一寒假回家的一次初中同學聚會上,他們再次相遇。

  老同學相遇好似有說不完的話,她就讀於985高校的哈工大,雖然他所在的學校相當一般,她也絲毫沒有輕視的意思,相反兩人相談甚歡。

  後來兩人從聚會現場離開邁步走在蓮山縣的沿河路上,談興不減,以致於張玲玲錯過了回家的公共汽車,無奈讓安子善騎自行車把她送回家。

  坐在安子善的自行車后座上,張玲玲輕輕的攬著安子善的腰,開心的說著各種各樣的趣事,愛情的嫩芽順其自然的萌發了。

  大學校園裡的一切好似都洋溢著青春的氣息,一絲小曖昧都會讓人回味無窮,愛的很簡單,很純粹,不愛也是如此。

  就這樣兩人確定了戀愛關係,後來各自回了學校,平常的打電話、發簡訊、寫信,都是情侶日常。

  他們兩人的學校一個在南方,一個在北方,相距有2000多公里,窮學生,難得見面。

  他們戀愛後的第四個月,某一天她突然提出了分手,安子善毫無準備,但卻也沒有糾纏,他尊重她的選擇,只提出了一個要求。

  見一面,老地方。

  在當時初中同學聚會他們一起走過的沿河路上,他們從那棵粗壯的大柳樹下面再次走過。

  一路上,誰也沒提關於以後怎樣的話,然而兩個卻都知道,今後是一定不會再見面了,即使偶然再遇到對方,那也是誰都不想發生的。

  愛情也好,生活也好,又有什麼是自己事先可以想到的呢?

  縱然是想到了,也並不能改變什麼,仍只能是隨著它發生,再隨著它離去。

  幸福也好,痛苦也罷,其實都沒有用,真實的生活原本就是無常的。

  他們兩個,就像是飛鳥與魚的故事,她是飛鳥,而他是那條游魚。

  只是,安子善怎麼也不曾料到,生活居然會無常到這個地步,他們會以這種方式在時隔二十多年後再次相遇。

  往教室走著的路上,安子善居然有一絲無所適從的感覺,不知該以何種態度去面對現在的她。

  呵,安子善曬笑的搖了搖頭,自己實在不是一個看得開的人。

  如何面對的問題,走一步看一步吧,至少現在兩個人之間沒有任何的故事,而他也沒有想法要發生什麼故事。

  不過剛剛被她擺了一道,絕不能忍,一定要給她個顏色瞧瞧。

  「嘿嘿」

  想著想著,安子善咧嘴笑了起來,也不知道腦子裡有了什麼邪惡的念頭。

  快步走進了教室,徑直走向自己的座位,毫不理會旁邊一些同學的鬼臉和嘲弄,關鍵是很多人都不認識了。

  剛坐在座位上,宋飛就像遊魂一樣的飄了過來,拍了下他的肩膀。

  「嘿,子善,文老師說你啥了,有沒有讓你叫家長啊?有沒有懲罰你打掃衛生一個周啊?有沒有……」

  宋飛一臉怪笑的調侃道,擠眉弄眼,幸災樂禍之極,這就是死黨,說話無須顧忌,更無須揣摩他愛不愛聽。

  安子善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不搭理他,他就是這麼搞怪,但是學習成績很不錯,至於他為什麼坐後排,因為他高!

  高了安子善整整一頭,安子善大概有一米六,初中的時候排座位還是很公平的,從來不看成績,只看個子高矮。

  「還有,還有,那會你站上面那麼猥瑣的笑啥了?就是文老師發現你偷偷睡覺的時候。」

  安子善不搭理他,他卻絲毫不惱,一臉好奇的望著安子善希望從他的目光中得到答案,好奇心太重的孩子不好帶啊。

  「我沒有睡覺!還有,你管我笑啥,我喜歡,趕緊回你的座位上吧,馬上上課了。」安子善一臉嫌棄的看著他,板著臉。

  「切。。。裝深沉。」

  宋飛撇了撇嘴,搖搖晃晃的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安子善回頭望了他一眼,他挑了挑眉給了一個眼神,一臉哥們都懂看破不說破的意思。

  安子善鬱悶了,這胖子他知道個啥。

  直到這個時候,安子善心才平靜下來,靜靜的坐在自己的座位上,也不看書。

  直勾勾的盯著桌面上的那串千紙鶴,眼角的餘光發現同桌裝做目不轉睛看書的樣子,卻偷偷撇了自己好幾眼,殊不知她的小動作安子善早就察覺了。

  「是你跟文老師告密的吧,我在疊千紙鶴!」

  安子善看著眼前的千紙鶴眼角的餘光瞟著張玲玲,淡淡的說道,聲音很輕,但是在兩個人的耳邊清晰無比。

  「撕拉…」

  安子善聲音響起的時候,張玲玲手中正在看的語文課本猛的撕開了一道口子,只見這姑娘纖瘦的手攥的緊緊的,指節發白,可見內心的緊張。

  被發現了,怎麼會,他那會低著頭疊千紙鶴呢,他怎麼知道是我告訴老師的,怎麼辦,怎麼辦?

  張玲玲慌亂的想著,而且他的聲音里怎麼沒有聽出來生氣的感覺,他不會要動手了吧。

  完了完了,上次聽他們宿舍的人說他還在宿舍里打人了,打人的時候也是絲毫沒有生氣的樣子,他不會是準備打我吧。

  「嗚嗚……」

  想著想著,張玲玲猛的哭了起來,眼淚啪嗒啪嗒的滴在書上,像斷線的珠子一樣,嚇哭了。

  「我去…?」安子善目瞪口呆的看著這個小姑娘,這是什麼操作?

  我怎麼著你了?

  我就是問了你一句,我他麼在追查案情,你啥話都不說就哭上了,這什麼節奏?

  難道你是冤枉的?不可能啊,按照我的分析絕對是你,難道有內情?

  「哎,你別哭啊,咋了這是,我只是問問而已,沒別的意思啊,別哭,別哭…」

  好一陣手忙腳亂,趕緊從本子上撕下來一張紙遞給她擦眼淚,這可把安子善給急壞了,搞不好別人還以為他幹了啥天怒人怨的事情。

  「那……那你不准打我。」張玲玲抽抽涕涕道,拿起安子善遞過來的紙擦著臉頰的淚水,望著他。

  「這哪跟哪啊,我為什麼要打你?什麼腦迴路這是!」安子善頭疼,非常疼,腦仁疼,腦殼疼,要命了,我要打她?

  為啥打她?

  我怎麼不知道我要打她?

  難道小姑娘的腦迴路這麼清奇,還是女人都這樣?

  張玲玲轉過身來看著安子善,臉頰上還有未擦乾的淚水,一閃一閃,鼓了鼓嘴一臉的委屈巴巴。

  「是我告訴文老師的,我只是想你認真聽課的,我也沒有想到文老師會罰你站了一節課啊,我也不想的,對不起,但是你不認真聽課,上課疊千紙鶴就是你的不對。」

  這傻姑娘,一臉正直認真的表情,眸子中晶瑩的光澤,臉頰上閃爍的淚珠,一時間看呆了安子善,原來初中時候的她挺可愛的,洋溢的青春的氣息如此灼人。

  那以後春花謝了夏蟲鳴,秋風清了冬雪殘,年少的詩與風情漸漸的不復存在,只剩這萬丈紅塵滾滾來去,都是一場空。

  安子善回過神來,淡淡的笑了笑,幽幽的說道:「那麼上課疊千紙鶴是我的不對,我認錯。而你本來可以阻止我上課疊千紙鶴,讓我聽課避免我站了一節課無法聽講,是你的不對吧。」

  「這樣說來,是你對不起我,補償我沒問題吧?」

  「你……你說的也對啊,但是我向你道歉了呀,你還要我怎麼補償你?」

  張玲玲側頭想了想,蹙著眉頭,而後點了點頭,很是認可安子善的說法。

  對哦,我可以自己阻止他的,那他就不會被罰站了。

  哦,我怎麼這麼笨,我為什麼要告訴老師呢?

  張玲玲羞惱的拍著自己的額頭,一臉歉意的看著安子善。

  「我……了個去」

  安子善又驚到了,看這姑娘一臉的歉意已經無法言語了,真是單純可愛的傻姑娘啊,我說啥你信啥,這麼好忽悠,這還了得。

  好吧,既然如此。

  「我的英語成績不太理想,日後能不能麻煩你幫我補習一下,這作為補償如何?」

  安子善微笑著,輕輕的說道,至於這個想法在往教室走的時候就產生了。

  其實安子善高中時的學習成績還是不錯的,前世高考的時候其他的科目發揮的都不錯,平時成績也很穩定。

  只有英語是個大難題,那些單詞,聽力,還有主謂賓定狀補的語法結構,簡直就是一團亂麻,在安子善的耳朵里跟天書的區別並不大。

  英語課是初中的時候才開設的,所以這是打基礎的最好時機,前世的他沒有珍惜。

  今生一定要把這個短板補上才行,否則說不好千人萬馬過獨木橋之時還會遭遇滑鐵盧。

  「好,這沒問題,這本來我就應該做的,你儘管找我好了,我幫你。」

  張玲玲一臉雀躍的望著安子善,微紅的眼眶眉眼帶笑,拍著自己的胸脯說道,好似他能夠認真學習,她比他自己還要高興。

  安子善無語的看著張玲玲,唉,沒救了。

  老師封你個班長,然後告訴你要幫助其他同學一起進步,你還就當真了,成了你分內之事了啊。

  我的天,洗腦還是要從青少年做起啊,好洗的很。

  這麼好洗,以後吃定你了,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