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三章 文敏的愛

  十月底的天,偶爾會有一陣刺骨的冷空氣襲來。

  對文敏來說,從周二上午丁海洲被警察帶走的日子裡,都是冰冷刺骨、凍徹心扉的,卻與天氣無關。

  這三天來,她以為自己已經不在乎了,她以為看到丁海洲那樣的眼神,自己已經傷透了心,然而周三的時候她又開始自責了。

  她覺得是不是自己太小心眼,不夠理解他,在那樣的情況下,他誤會自己也很正常,如果自己真的愛他,不管他做錯了什麼都應該站在他身邊,不是嗎?

  而,這才是真正的自己,不是嗎?

  這樣想著之後,文敏再也忍不住了,對丁海洲洶湧澎湃的掛念和擔憂淹沒了她所有的情緒,沒有了怨懟,沒有了難過,她只想知道他怎麼樣了。

  於是在周四下午的時候,她用學校的座機撥通了曾經丁海洲留給她的,他家裡的電話。

  話筒里一直響著的連接的聲音,這讓她坐立不安,手指無意識的摩挲著耳垂,就在她準備放棄的時候,一個讓人感覺精神懨懨的女聲響起,「喂,哪位?」

  文敏目光一亮,面色緊張,臉頰微紅,忐忑又激動的問道:「餵……您好……,阿姨,我是文敏,請問您是海洲的媽媽嗎?」

  文敏清晰的聽到,當她說出自己名字的時候,對面傳來了急促而又沉重的呼吸聲,然後。

  「啪!」

  文敏愣住了,不可置信的拿過耳邊的話筒定定的望著,對面把電話掛掉了?

  在聽到自己做完自我介紹的時候掛掉了!

  文敏呆了片刻,嘴癟了一下,心裡酸溜溜的,想哭,但她還是隨手又撥了過去。

  電話在響了幾聲後再次接了起來,這次比上一次接的要快一些。

  文敏還不等對方開口,就急忙說道:「阿姨,您先聽我說一句成嗎,不要掛我的電話好嗎?我不知道您對我有什麼誤解,可是我真的很在乎,很喜歡海洲啊,阿姨……。」

  然而,對面沒有聲音,卻也沒有再次掛斷電話。

  過了半晌之後,一個厚重而又有磁性的男聲輕聲問道:「你……是文敏?」

  文敏呆了,海洲的爸爸?想到這兒,她臉騰的就紅了,像暈染的晚霞。

  她突然緊張了起來,有點結巴的說道:「是……我是文敏,叔叔……您是海洲的爸爸嗎?」

  電話對面的丁兆輝,面容有些憔悴,神色不渝,嘆聲道:「對,是我。小文啊,不要怪你姨,她掛你電話是有原因的。」

  文敏目光劇烈閃爍,急聲道:「叔,我知道,我知道,我不怪姨。我只想知道海洲怎麼樣了,我很想他,擔心他。」

  丁兆輝回頭望了一眼兀自坐在沙發上,面無表情的妻子,無奈道:「小文啊,海洲被判了三年……。」

  「砰!」

  文敏呆住了,手中的話筒無意識的滑落在桌子上,發出沉悶的聲響,兩行熱淚頃刻間湧出,啪嗒啪嗒的滴落在桌面。

  「餵……,餵……,小文?」話筒里傳出陣陣呼喊聲喚回了失神的文敏,她猛的回過神來,抓起話筒,強忍著撕心裂肺的痛,低聲啜泣道:「叔,怎麼會這樣,您不是稅務局局長嗎?難道您不能給走走關係嗎?」

  「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麼嚴重?都怪我,都怪我沒有早點發現。」

  對面沉默了下來,文敏的無意識質問似乎刺痛了丁兆輝,他沙啞著嗓子低吼道:「小文,你並不了解咱們縣這官場的形式。當年南家勢力最大,一手遮天,然而南家被縣委書記方仁清和張明教聯手摧毀了。」

  「南家倒了之後,張家,張明教所代表的張家就是勢力最大的家族了,明白嗎?我?呵呵,一個小小的稅務局局長而已,對方並不看在眼裡,我求過情,我甚至找過方仁清。」

  「你知道他們說什麼?他們的口徑完全一樣,依法辦事!依什麼法?就算依法也要給我兒子申辯的機會吧?就算依法也有個量刑的空間吧?為什麼檢察院直接提起了公訴並要求判刑三年?」

  「為什麼法院不聞不問,連辯護律師都不給,直接就宣判了?因為他張家勢大啊,因為他方仁清是站在張家這邊的,在他們眼裡,我這個稅務局局長算什麼?沒有丁點的分量,你明白嗎?」

  文敏蒙了,她沒有想到事情居然這麼複雜,她更沒有想到張華的父親居然有這麼大的權勢。

  從丁兆輝的語氣中,她能感覺到那濃濃的怨氣,所以她覺得對方說的是真的,因為他是丁海洲的父親,從情感和心理上,文敏本就傾向於他的。

  文敏的心中滋生了淡淡的恨意,對張華,對他的父親張明教,那天親自抓走丁海洲的那個面目冷酷的男人。

  文敏哀聲道:「叔……,我想去看看海洲,行嗎,我想看看他。」

  丁兆輝頓了一下,澀聲道:「小文啊,不是叔不讓你去見,你知道你姨剛才為什麼掛你的電話嗎?」

  文敏怔了下,似乎預料到了什麼,結結巴巴的說道:「為……為什麼?」

  丁兆輝猶猶豫豫的說道:「我們跟海洲這孩子見過,這孩子……這孩子告訴我們,他之所以被捕,就是因為你帶著張明教的兒子去找他了,就是因為你告的密,就是因為你,他才被捕的!」

  「所以,海洲說他不想再見到你,我今天跟你說完這些話,你也不要再打電話了,也不要再聯繫了,打了我們也不會再接了,明白嗎?」

  「轟!」

  丁兆輝的話如晴天霹靂一般炸在文敏的耳邊,令她頭暈目眩,渾身發軟,面色剎那間慘白如紙,握著話筒的手像觸電般不停的抖動。

  她再也忍不住,淚水似溪流而下,失聲痛哭道:「不!叔叔,我沒有!我真的沒有,我沒有告密,我也沒有想到會發生這樣的情況,我以為只是普通的校園欺凌,我根本就沒有想到會牽連到海洲啊……。」

  丁兆輝聽到對面聲嘶力竭的哀嚎聲,面色有一絲不忍,就在這時,她的妻子從沙發上起身,走了過來,面色冷厲的瞪了他一眼。

  丁兆輝面色黯然,再次沉聲道:「這是海洲親口說的,不會有錯。我們相信這孩子,他對我們從來不會撒謊。所以,小文,我們家不歡迎你,你自便吧。」

  話畢,「咔嚓」一聲,丁兆輝掛斷了電話,怔怔的看著身邊的妻子,神情悽然,喃喃道:「這樣有用嗎?」

  他的妻子面容憔悴,目露希翼之光,靜靜的說道:「有用吧。」

  話筒里傳出急促的忙音,文敏傻住了,雙目空洞無神,面色哀戚欲絕,事情居然跟她想的一模一樣,丁海洲確實以為是她告的密。

  他真的看錯她了,怎麼可以?

  他怎麼可以把她當成那樣的人,她明明是一個對愛情堅貞不渝的人,只要她愛對方,就算對方犯了死罪,都可以陪他去死的人。

  這才是真正的她,這才是她的愛情觀。

  而為什麼丁海洲不懂她?

  「砰!」

  文敏雙眼突然閉合,趴倒在桌子上,昏迷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