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子善深知人心難測的道理,況且前世他們村邊上修國道,占了很多村裡的地,那個時候村里興起了各種種桃樹,因為當時的征地補償政策,一棵成株桃樹賠償二百塊。
雖然這次賠償安子善是讓張信以村委的名義做的,但是在場的人都不傻,估計也清楚是他們家出錢。
從現在的情況看,可能他們都以為他家裡發了什麼財,否則怎麼會突然買一百畝地,繼續種菜呢?
既然如此,能多薅點羊毛,肯定不會鬆手。
當然,安子善也沒有把人心想的那麼惡劣,但早做準備總好過到時候太被動。所以一路上,但凡有機會,他就會關注所有人的動態。
包括走在路上,張繼廣和張信在後面聊天的情形,他也偷偷看了個一清二楚。
於是,張信和安培亮的眼神交匯,他也收入眼底,心中微凌。
看了眼熙熙攘攘的人群,安子善默默的退了兩步,轉身走出了張記考家的菜園,來到中間的土路上,掏出了手機。
「喂,小善啊,嗯,我這方便,你說?」張明教笑呵呵的聲音從電話里響起。
安子善笑道:「張叔,事情是這樣的,菜園的事情已經搞定了,現在正在各家的菜園裡計算賠償金。我擔心有人為了多拿點賠償金,故意找茬找人鬧事或者是找什麼領導來以勢壓人,所以提前跟您說一聲,如果遇到狀況可能需要您幫忙。」
張明教笑了:「這點事啊,好辦,到時候你直接給我打電話就行。」
安子善笑道:「嗯,好的張叔。也可能只是我的猜測,不過以防萬一嘛。」
「嗯,你這小子辦事就是周全,我的電話暢通的很,你不用擔心。」
「好的張叔,有您這句話我就放心了,那您先忙著,再見。」
掛掉電話,安子善回頭遠遠的望著菜園裡往外走著的那群人,嘴角露出淡淡的冷笑。
你們最好不要出什麼么蛾子,如果看我們家好欺,我不介意崩斷你伸出的爪子。
一群人嘻嘻哈哈的走了過來,張繼廣看到站在路中間的安子善笑道:「聽維維說,你在學校里拿了兩個大獎啊,這麼有出息。」
安子善靦腆的一笑,「運氣好,俺弟學習也很好啊。」
張繼廣面露不屑之色,嗤笑道:「就他?天天吊車尾,哪回不給我帶回來個零蛋,我就燒高香了。」
安子善訕笑不語,好尷尬,本來就是隨口客套一下,誰知道他兒子學習成績這麼差,經常考零分啊,這還了得。
張繼廣一臉好奇的問道:「聽說你拿這兩個大獎,獎金就五千塊?真的這麼多嗎?」
安子善笑著點頭,「嗯,一個是縣裡的文學大賽二等獎,一個是縣裡的辯論賽一等獎,獎金加一起是有五千了。」
「嘶……」,張繼廣瞪了眼,倒吸了一口涼氣。
這孩子要逆天了,隨便參加兩個勞什子比賽,隨便拿拿獎金就趕上他們在家辛苦一年的收入了。
張繼廣不再說話,看著安子善的眼神都變了,就像看少年巴菲特一樣。
張信笑呵呵的領著所有的種植戶一戶戶的計算賠償,前面都有標準了,後面的速度就快多了。
兩個多小時之後,一群人進了安培亮的菜園。
從進入菜園,安子善就注意關注安培亮的表情變化。
只見他一直面帶微笑,不管張信說什麼,兩口井的價格沒有異議,小屋的價格也沒有異議,一直到計算蔬菜種植面積的時候。
一路走過來,安子善也發現了,大家種的蔬菜都是一樣的種類,根本沒有種那種比較小眾的市價高的蔬菜,可能他們都不知道如何種植。
而這些常規蔬菜,都沒有什麼技巧,撒種,施肥就是了,遇到病蟲害,對症打農藥。
所有菜園裡種植的蔬菜裡面,市價最高的就是茼蒿了,茼蒿也是他最喜歡吃的一種蔬菜,蒜蓉茼蒿口感清脆,又不油膩。
對於前世身體發福的安子善來說,簡直就是最愛,同樣最愛的還有熗小油菜。
可能因為茼蒿的種植非常簡便,撒上種子,等它出苗後減掉太密的苗株就可以了。完全不像黃瓜那樣,還需要架杆,蘸花,綁瓜秧。
就在張信笑呵呵的統計到茼蒿種植面積的時候,安培亮嘴角上挑,笑眯眯道:「老支書,等會,你統計這個面積不對啊。」
張信怔了下,看了看手上計算的數據,抬頭愣聲道:「不可能啊,沒錯,你看就是四百斤。」
說著,張信拿著手中的紙豎在安培亮面前,對方卻一臉不耐的隨手推開,冷聲道:「老支書,我這地里,剛種上的茼蒿,難道不按照成熟的來算嗎?」
「我這是十多畝地,你看,這些空著的都是剛撒上的茼蒿種子,最少有四畝多地了,這些你怎麼沒給我算上呢?」
所有人都愣住了,望著眼戴墨鏡的安培亮,心裡跟明鏡似的,看來這個混痞是想訛錢啊。
就算他閒置的菜壟種了些茼蒿,也不可能都種上了;再者說,就算他所有閒置的菜壟都種上了菜,也不可能那麼巧正好種的都是茼蒿。
所有人眼觀鼻,鼻觀心,不言不語,他們都知道以前安培亮在縣城鬼混過很長時間,認識了很多不三不四的人,在村里他就是個渾人,一般村民很少有人敢惹他。
聽到安培亮這麼說,安家業怒了,厲聲道:「安培亮,你說你剛撒了五畝地的茼蒿,有什麼證據?」
安培亮笑了,對著安家業勾了勾手指頭,輕佻道:「安叔,你跟我來。」
說完安培亮就走到了最近的一片空置的菜壟邊上,安家業也眾人也跟了上去,安子善緊緊的跟在父親身邊,面無表情的看著安培亮。
只見安培亮走到菜壟邊上,從兜里掏出來一把茼蒿種子,就當著眾人的面往地里撒著,一邊撒,一邊笑嘻嘻的對安家業說:「你看,安叔,這是不是茼蒿種子,這不是剛撒的嗎?大家也都看到了,沒問題了吧?」
安家業面容頓時成了豬肝色,面沉似水,雙眼幾欲噴火,怒罵道:「安培亮!你當大家都是瞎子嗎?你這是不要臉了?」
安培亮把墨鏡推到了額頭上,一臉戲謔的看著安家業,輕笑道:「安叔,我當然要臉啊,規矩是老支書定的不是,他親口說的,剛種下的菜也算啊,我這難道不是剛種下的?」
「你……」,安家業怒火更盛,被氣的手腳顫抖。
張記考皺了皺眉,輕聲道:「培亮,你這麼做就太過分了啊,都是左鄰右舍的。」
安培亮斜睥了他一眼,斥道:「張記考!我怎麼做,關你屁事啊?規矩是你定的嗎?老支書還沒說話,你裝什麼大尾巴狼?」
「你……!」,張記考被懟的面色一陣青,一陣白,但是望著對方健壯的身體和橫眉豎眼的模樣,尤其是想到聽別人說起的他在縣城混的種種劣跡,不禁望之生畏,不再言語。
「呸!」
安培亮白了他一眼,唾了一口在地,轉頭看向張信,笑呵呵的說道:「老支書,您說話,規矩是您定的,您說了剛種的菜也算成熟的,對吧?我這算不算剛種的?」
張信面色難看之極,目光冰冷的看著安培亮緩聲道:「我是這麼說的不假,你這也……也算是剛種的,可是……」
「行!您打住,這就夠了,規矩您定了,我這算剛種的,那就給我算錢啊,還廢什麼話!」
安培亮一副壞壞的痞笑,隨口打斷了張信的話頭。
張信面色為難的望向安家業,安家業怒吼道:「安培亮!我實話告訴你,賠償的錢,都是我家出的,你這個我就是不給算,你能怎麼著!」
安培亮仰天大笑道:「安叔啊,你不給算,那不好意思,我家這塊菜園,您還真用不了!」
安家業抓狂了,徹底失去了理智,拿起邊上的一把鐵杴就要衝上去,被安子善趕忙拽住了胳膊。
安家業回頭,雙目通紅的瞪著兒子,只見安子善面帶微笑的看著父親,溫聲道:「爸,不至於,這才多大事,您交給我,安心看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