場面一時極度安靜,吳玉川和趙丹丹面無表情,而那三位建築公司的老總,卻一臉幸災樂禍。
安子善目光閃爍,看了眼面色緊張無比的程進虎,嘴角泛起笑意,輕輕的蠕動了一下嘴唇默念道:「請開始你的表演!」
程克斌面色如土的望著三人,此時他終於意識到自己被耍了,但他不明白究竟是為什麼,昨天這個姓趙的還專門宴請他,席間兩人相談甚歡,稱兄道弟。
他以為這都是因為姓趙的聽說了來自龍湖的大佬要給自己大項目的原因,所以才突然屈尊降貴的巴結自己。
因為正如姓趙的所說,自己幾斤幾兩他還是很清楚的,雖然在蓮山的裝修建材行業自己是個名人,可跟姓趙的比,也就是個蝦米而已。
蓮山的建築企業裡面,如果蓮山建築公司沒有這個國企的名頭,根本無法跟奧華建築相比,更關鍵的是自己公司近50%的收入都來自於奧華的工程項目。
所以昨天程克斌在奧華的關係,他一直巴結的那個經理興奮不已的通知他說老總要單獨宴請他的時候,程克斌激動的昏了頭,他覺得自己可能是要飛了。
當席間這個趙總神神秘秘的講,聽說來自渝都的龍湖掌舵人要跟他合作,有大項目給他的時候,程克斌更飄了,先不管那大人物為何青睞他,畢竟誰沒有走狗屎運的時候,對吧?
反正他當場就相信了,這由不得他不信啊,如果不是因為那種大人物,奧華的老大怎麼會專門宴請他。
那一刻他確定自己是真的要飛了。
然而,這一刻,巨大的衝擊和反差卻讓他懵了。
那一身筆挺的西裝和鬢角噴灑的定型啫喱像是無形的嘲諷讓他內心澎湃洶湧。
面對三位衣食父母,程克斌還是忍不住嘶吼道:「三位老總,這是為什麼?我程克斌哪兒得罪你們了?」
這三人似乎是商量好了,觀塘和智盛的老大一聲不吭,只是興致盎然的瞧著程克斌。
還是那個趙總笑呵呵的說道:「程克斌!沒有我們三家給你項目,你那克斌裝飾80%的收入都沒了吧?然後我們三家再透漏出去這件事,你說剩下那些建築公司為了不得罪我們,還敢給你項目嗎?」
「那你公司剩下那20%的收入還能剩多少?差不多黃了吧,你放心蓮山的建築公司你一點活都拿不到,有本事就去別的地方發展,或者只能開發家裝市場了。」
程克斌呆了,瞳孔劇烈顫抖放大,渾身如觸電般抖動,仿佛渾身的力氣被猛然抽空,他只覺雙腿酥軟再也無力支撐身體。
嘭的一聲,癱坐在地。
面色哀戚,眼淚瞬間就湧出了眼眶,只見程克斌哭嚎道:「三位老總,為什麼要這麼對我?在三位老總的眼中,我屁都不是。我顫顫驚心,一路走到今天,是怎麼得罪的三位老總。」
「能不能求三位老總,就把我當個屁放了,不要跟我一般見識,行嗎?」
屏風後面的安子善,嘴角抽搐,斜瞥了程進虎一眼,卻見對方的眼中,似乎有顫抖的淚光,目中有不忍之色。
雙手緊緊的扒著床沿,床單被狠狠的攥到一起,他絲毫未覺。
親眼看著自己的父親,如此軟弱無助的樣子,該是一種非常複雜的心情吧。
不知道當你提出那個要求的時候,是否想過這一幕,這一幕又是否讓你歡喜,讓你滿意。
安子善如是想著。
親手把自己的父親,從雲端打落到地獄,就算他得到了懲罰,你又會快樂嗎?
安子善,悄悄的,認真的觀察著程進虎。
其實,他最想知道的,是面對這種情況,程進虎會怎麼做。
程進虎的做法,決定了他以後的命運。
那個奧華的趙總冷笑道:「不能,你程克斌這個屁太臭了,太噁心人了,必須處理掉。」
「噗~」。
安子善連忙閉上嘴,差點沒忍住笑出聲來,這個姓趙的,真是個人才,怪不得他們三個人讓他說話,天生適合演反派角色,簡直就是個懟死了人不償命的主。
果然,聽到姓趙的這麼說,程克斌瞬間面色紫紅,緊緊的咬住牙冠,抿緊雙唇。
程克斌內心氣到爆炸,卻不得不忍,想他在蓮山一路走到現在,還從來沒有受到過如此的羞辱。
程克斌面色變了又變,臉上掛著淚水沉聲道:「趙總可憐可憐我吧,我上有雙親,下有妻兒,父母年紀大了,身體也不好,我母親常年臥病在床,只有靠我賺錢供養啊……」
「而且我兒子正在上初中花費很大,趙總也是知道的,我妻子在兩年前改嫁他人,現在就我們父子相依為命,我沒了收入來源,這一家人可怎麼辦啊?」
「嗚嗚……」,說著說著,程克斌哭的更傷心了,雙手拍打著地面,哭聲震天,痛苦欲絕。
安子善猛然伸出手拽住了程進虎,後者面容憤怒,轉頭看向安子善,低聲道:「這個混蛋程克斌,他居然咒我奶奶,奶奶身體好好的。而且他還敢污衊我娘,明明是他……」
安子善拍了下他的肩膀,打斷了他的話,低聲道:「我知道,你說的我都知道。你先不要出去,我們繼續看下去,聽我的。」
程進虎癟了癟嘴,哭了。
安子善又拍了拍他的肩膀,看向外面,不再說話。
趙總皺了皺眉,不經意的,回頭看了吳玉川一眼,對方輕輕的搖了搖頭。
他疑聲道:「程克斌?就我所知,是你當年釜底抽薪背叛了老李,自以為發了財之後拋棄妻子的吧?怎麼到你這兒成了你老婆改嫁了?」
程克斌傻眼了,他沒有想到對方把他的情況了解的這麼清楚,這下他真的有些匪夷所思了,自己是如何得罪的地方,為了毀掉自己調查的這麼清楚。
自己值得他們如此興師動眾嗎?克斌裝飾在他們眼中應該是不值一提才對。
程克斌表情一變,露出痛苦之色,雙目中透射出往事不堪回首的神情,嘶聲道:「趙總,您居然以為我程克斌是這樣狼心狗肺背信棄義之人。也罷,這些往事我本不想再提,但也不能因為這些事情讓我蒙受這不白之冤,讓我的父母晚年還要顛沛流離。」
趙錢孫三人露出感興趣之色,吳玉川皺起了眉頭,他感覺這一幕似曾相識。
程克斌傷心道:「當年我離開李總,並不是因為我是背信棄義之人,而是他雖然讓我做了經理,但卻處處剋扣我的工資,外人看來卻是對我不薄,但我有苦自知。」
「我從進入他的公司,工作特別努力,我的銷售業績是全公司最高的,一半的銷售精英業績加在一起,都沒有我多。」
「按照公司規定他應該發我的提成是40%,但是他卻扣掉了10%,理由居然是我作為經理沒有帶領所有人進步。」
「不僅如此,每次我請假他都很不高興,不僅剋扣我的工資,還給我降低提成比例。」
「因為工作原因,我三個月只能回家一天。就因為這個原因,我妻子背著我在外面偷人,幾位老總給我評評理,我付出了這麼大的代價,他李德伏這麼對我,我為什麼還要忠誠與他?」
「因為我長時間不回家,我妻子在外面偷人,我為什麼不能跟她離婚?為了給她保留顏面,我也不想別人嘲笑我,我才對外謊稱我們感情不和,她改嫁了,我這樣也有錯嗎?」
程克斌憤怒的咆哮著,面色猙獰,目光哀傷至極。
趙錢孫三人面面相覷,難道這才是真相?
如果真相是這樣的話,那程克斌這麼做真的無可厚非啊!
「你放屁!你就是個大騙子,大混蛋!」
一個清亮的聲音突然怒吼道,在猛然安靜的辦公室內響亮無比。
安子善一臉無奈的跟著衝出屏風的程進虎走了出來。
剛剛他正震驚於程克斌的故事,一時不察居然沒有拽住程進虎。
其實他並不想讓這父子倆相見,因為不管未來如何,他們的血緣關係是無法更改的。
這樣的見面對於程進虎的未來來說,可能是非常難過的,悲痛的。
「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