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種情緒叫做驚艷,楊柳青青驚艷了初春,繁花似錦驚艷了盛夏,碩果纍纍驚艷了深秋,傲雪寒梅驚艷了寒冬。
而此時此刻安子善的卷子驚艷了文敏,她無法用言語來形容這一份普普通通的初三學生語文試卷帶給自己的驚艷。
那鐵鉤銀畫的筆跡,如龍飛鳳舞一般,力透紙背,每一個字都入木三分,很難想像這是一個初三學生的筆力,從每一個字裡面都能看到時光帶來的滄桑和久遠。
給你天堂的人,你也許不會一生懷念;給你地獄的人,你卻會一輩子刻骨銘心。
對於此刻的文敏來說,安子善帶給她的震撼和驚奇如在地獄和天堂之間徘徊,在天堂是因為這一手字的驚艷,在地獄是擔心虛有其表,擔心卷子的內容一塌糊塗,擔心安子善只是寫的一手好字而譁眾取寵。
不可否認,文敏已經把這個學生放在了心裡。
台下,安子善坦然自若的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絲毫不在意旁邊同學投射而來的詫異目光,甚至還有些閒暇扭頭給張玲玲一個似有深意的微笑。
驚的張玲玲慌忙低頭裝作專心做題的樣子,讓安子善啞然失笑,心中暗自想到自己有點惡趣味啊,好像有點沉迷挑逗這個小姑娘了。
從文敏拿走試卷坐在講台上,安子善就一直有意識的關注她的表情和臉色,來判斷局勢的走向,雖然他對自己的答卷有信心,但實際上並不是多麼了解文敏這個人,這也是前世三十多年的閱歷給與安子善的習慣。
察言觀色,應該也是成年人的必備技能。
「不好,我好像忘記了什麼?」看到台上剛坐下的文敏瞬間張大的嘴和震驚的臉色,安子善面色微變,心中一跳,不應該啊,剛坐下不可能就看到作文了,既然不是作文帶給她的震驚,那是什麼?
到底什麼環節出問題了?安子善心中略有不安。
「嗯?難道是?字體?對了,肯定是字體問題,一個成年人的字跟十五歲的學生肯定是有很大區別的,尤其是我這種情況。」
安子善猛然間想到問題出在哪兒,他的一手好字在大學的時候也是極為出名,曾任校書法協會的會長,一些校內極為重要的活動需要板書之類,基本是他出手。
還有一個自己忽視的問題,重生之前的安子善肯定會有筆跡留下,安子善不停的想著,那麼重生之後筆跡的差異太大,會不會惹出不必要的亂子來?看來需要想辦法補救。
安子善看了一眼文老師,還在低頭看卷子。然後輕輕的用胳膊肘碰了一下張玲玲,張玲玲如受驚的小兔一般,身體猛的一抖,小心翼翼的看過來。
「班長,我們開學後做過語文作業嗎?」安子善輕輕側頭盯著張玲玲,頭微低,很小聲的問道。
張玲玲一臉狐疑的望著安子善,「我這不是語文作業本找不到了嗎?記不清了啊,都是疊千紙鶴鬧的…」
看著張玲玲臉上的狐疑之色,安子善趕忙編了一個似是而非的理由推搪過去,當然這理由也經不起推敲,關鍵是張玲玲也不是喜歡推敲的姑娘,至少現在不是。
「沒做過,另外語文作業本也還沒有發下來,什麼時候有作業才會發。文老師跟唐老師不同,不太喜歡布置作業。」
張玲玲似是認可了安子善的說法,也似乎是察覺了什麼,破天荒的多說了幾句,然後直勾勾的看了安子善一眼就低頭做題了,連安子善說的謝謝都沒有回覆。
張玲玲覺得安子善有點問題,說不上是什麼問題,也說不清楚是哪兒有問題,來自一個女孩的第六感告訴他,怪怪的。
從什麼時候開始的?
嗯?
對,從那串千紙鶴開始的,難道是因為千紙鶴的事情受刺激了?
精神有點問題了?
感覺很像啊,記得當時從講台上下來,還傻笑來的,也不知道為什麼被老師訓斥了還笑。
如此想著,張玲玲微微翹起了嘴角,覺得自己可能發現了安子善的小秘密。
這是什麼情況?
安子善一臉懵逼的看著張玲玲,這姑娘咋地了這是,跟她說謝謝也不回聲,自己低著頭傻笑什麼。
突然覺得,這姑娘怎麼越來越有點蠢萌蠢萌的味道了。
不過還好,安子善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信息,開學到現在沒有做過語文作業,那麼文老師能夠看到自己之前的筆跡只有初三上學期期中考試的卷子了。
而寒假作業,那個是唐老師批改的,唐老師就是文老師來之前他們的語文老師,批改完就發給他們了,現在還躺在安子善家裡的書桌桌洞裡。
至於文老師會不會去問其他科目的老師要作業來查看安子善的筆跡問題,安子善想到在自己解釋過後,相信文老師不會去這麼做的,因為字寫的好並不是錯。
講台上,文敏繼續看著安子善的卷子,心中波浪滔天,起伏不定,她已經快要看到作文題目了,而到目前為止安子善僅僅錯了一道古詩詞背誦題。
一首南宋朱熹的《觀書有感》問渠那得清如許,後一句填空,標準答案應該是『為有源頭活水來』,而安子善把『為』字寫成了『未』字,失掉一分,其他的題目全對。
她太吃驚了,要知道初三期中考試的試卷她接手這個班級之後,每個人的卷子也都認真看過。
只有了解每個學生的情況,才能更好的因材施教,而安子善不管是字跡還是答題準確率都改變很大,要不是看著這個學生就好生生的在這兒,她都會懷疑被人冒名頂替了,雖然這個想法她也覺得荒誕不堪。
好似經歷了一場驚心動魄的旅行,文敏把手中的卷子輕輕的,慢慢的翻了過來,腦海中回想起,那個下午自己抓住安子善上課疊千紙鶴,後來在辦公室安子善說的那句話。
那個一臉誠懇、虛心的男孩信心滿滿的對自己說:「老師教的我都深深的刻在腦海中,我想我已經領會了老師的教誨。」
文敏突然覺得,翻過這張卷子,背面的作文或許會更加的嘆為觀止,這才能對得起剛才那個目光自信的有些刺眼的學生。
時間過的再慢也是在前進的,文敏看到了背面的作文,那個如果的命題,她也是深思熟慮才確定給與這樣的命題,讓他們施展。
這是一個非常擴散性的命題,可以涉入的角度很多,這樣才能鍛鍊學生的抽象思維和想像力,只有天馬行空的想像力才能妙筆生花。
但,她沒有想到安子善的涉入角度是人生,在她看來這個命題那需要深厚的人生閱歷和經歷才能有這樣的認識。
打眼看去,文章第一段就驚艷到了她。
「如果說昨天是坎坷,是失敗,是淚水,是憂患,我們不應該讓今天的身軀陷入昨天的泥沼,否則,昨天的傷感會腐蝕今天的情緒,昨天的沉重會羈絆今天的步伐。」
昨天的坎坷、失敗、淚水和憂患,這是一個初中生能夠體會到的嗎?
文敏並不這麼認為。
但是安子善體會到了,這是否得益於他貧寒的家境,那麼初三期中考試的9分作文又是怎麼回事?
文敏面色陰晴不定,心亂如麻,一個人可以進步的這麼快嗎?
還是這段時間,這個學生經歷了什麼巨變,她心裡不停的想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