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 誰哭誰笑了

  旁邊的高策和遠處的張發旺,看到張明教瞬間枯槁、慘白的臉色和無神的雙眼,心中一痛。

  高策知道,當年的那場車禍,不是他的錯。

  張發旺也知道,這些年,姐夫過的有多難,有多自責,有多在乎張華。

  這些年一直沒有告訴張華真相,怕什麼?

  就是怕張華接受不了,就是怕張華恨他。

  他已經失去了姐姐,不能再失去張華了,如果再失去張華,這會要了他的命的。

  可,南城步這個卑鄙小人,害死了姐姐還不夠,還要毀掉姐夫唯一的希望和寄託。

  這個該死的,張發旺目光兇殘的瞪著南城步,很想上前生撕了他。

  面對高策和張發旺擇人而噬的目光,南城步笑了,笑的非常舒心,自從方仁清來到蓮山縣,他就再也沒有這麼暢快的笑過了。

  會議室內,一些不明真相的人面面相覷,而那些大概知道點內幕的人面色沉悶,氣氛一時有些詭異起來。

  南城步笑夠了,看著張明教,繼續道:「匿名舉報信的內容就是,十年前我們蓮山縣發生的一起建縣以來,最嚴重、最惡劣,導致一死三傷的車禍事故,另有內幕。」

  「當時官方通告說是意外車禍,原因是其中一輛車剎車失靈,其實是這是假的,是為了掩蓋某人的罪行,這起車禍的真相就是……」

  「夠了,不要再說了!」張明教身邊的高策,面色猙獰的猛然站了起來,大喝道。

  會議室一時寂靜的可怕,一些不知情者和鄉鎮領導們,目瞪口呆,沒想到這次會議會有這麼勁爆的事情抖出來。

  在坐的都是老狐狸,能夠坐到鄉鎮一級最高領導和縣級主要部門領導的人,沒有傻子。

  都看的出來,這是縣最高層的一撥人在鬥爭,在博弈,沒有任何人插話,都成了乖巧的吃瓜群眾。

  「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那都是我的罪!」高策哭了,四十多歲的人,沉悶的哭著,哀慟之極。

  高策很難受,很痛苦,為什麼要這樣?為什麼一定要這樣?

  當初我們也曾可以為彼此兩肋插刀,當初我們也曾一起經歷坎坷磨難。

  為什麼會變成這個樣子,要踩著曾經的好哥們上位,對曾經的好兄弟下手。

  一個人曾經那麼熟悉,那麼親近的人,為什麼可以變的如此陌生,如此狠辣、惡毒!

  他不想讓張明教背負害死自己妻子的罪名,那是精神和心理的雙重打擊,雖然這麼多年張明教一直覺得是自己害死了田文英,讓張華失去了媽媽。

  可沒有人怪過他,包括他的妻妹田文霞,也就是張發旺的妻子,都沒有怪過他。

  所有人痛恨的只有一個,就是南城步。

  這麼多年,張家的隱忍,為的就是積蓄實力,收集證據,想尋找機會扳倒南城步。

  然而,張家的人又不善弄權,為政倒是好手,可憐最後只能在一些大是大非面前勉強保住蓮山縣的吏治清明,至於跟南家全面對抗,實在是沒有那腦子和手腕。

  這些年蓮山縣發生的一些因為南家飛揚跋扈造成的冤假錯案,張家也不是沒有上報過上級領導,然而,總是石沉大海。

  沒有任何幫助不說,往往事情過後就遭到了南家瘋狂的打壓和報復。

  經歷了幾次之後,張明教真正清楚了南家的勢力究竟有多大,再也不敢輕舉妄動,只是默默的積蓄力量,收集證據,等待機會。

  終於,等來了方仁清,等到了這一天。

  然而,誰也沒有想到,南城步居然喪心病狂到這個程度,按照他們掌握的情況,現在的南城步應該是以為自己處於穩贏不輸的局面。

  在穩贏不輸的局面下,上來就抖出了這件陳年往事,他為的什麼?

  只是為了把張明教,把張家踩在腳底下,只是為了看著張明教身敗名裂,只是為了看著張明教痛苦萬分。

  他就快意無比。

  不時的看著不知何時走進來,站在門口面無表情的江岳,方仁清幾次握緊了拳頭又鬆開。

  南城步笑著,笑的很開心,輕蔑的說:「高策,你把他的罪責頂下來有用嗎,早間新聞已經播出了,現在,全縣的民眾都知道了啊。」

  南城步的話如雷霆,一下下轟在高策的耳邊,面色瞬間慘白的高策無神的滑落在椅子上。

  「大家想不想知道這起車禍的真相,那就是我們的好幹部張明教同志,酒後駕車導致的,這起車禍直接害死了他自己的妻子,還連累另一輛車上的兩人重傷,高策輕傷。」

  「張明教同志,親手害死了自己的妻子啊……」

  「啊…」

  「嘩…」

  「哇…」

  會議室的『吃瓜群眾』都驚呆了,忍不住失聲驚叫,視線不由自主的就轉移到了呆坐在椅子上的張明教身上。

  那是一雙什麼樣的眼睛啊?彷徨、呆滯、無神,有些絕望,有點回憶。

  ……

  機關大院,張明教的家中。

  張華很是無聊的坐在客廳的沙發上,啃著手中的紅富士蘋果,毫不在乎一些汁水順著嘴角滑落。

  嘴角始終掛著淺淺的笑容,一切都那麼順利,今天的鄉鎮合併大會之後,南家就被剷除了吧。

  終於這個惡霸一樣無惡不作的家族,不能再興風作浪了。不知道南城步被抓之後,南楓還能不能繼續那麼橫,那麼囂張跋扈。

  張華笑著想道,估計到時候就跟沒毛的刺蝟一樣了吧,看他還敢不敢扎煞。

  擦了下嘴角流下的蘋果汁水,張華笑著端起了面前茶几上的水杯。

  「今晨,本台收到群眾匿名舉報信,稱我縣十年前發生的一起特大交通事故另有隱情,據悉當時該事故造成一人當場死亡,兩人重傷,兩人輕傷,死者系女性,叫田文英……」

  張華呆住了,手裡端著的杯子輕微的顫抖著,卻忘記了放下,目不轉睛的盯著電視。

  「據知情人透漏,事故的主要原因並不是因為車輛剎車失控,而是死者車輛的駕駛員醉酒駕駛,才導致的這場災難,這名駕駛員就是死者的丈夫,現任我縣教育局局長的張明教同志……」

  「嘭!」

  手中的水杯無意識的從手中滑落,摔在瓷磚鋪設的地面上,四分五裂,碎裂的玻璃片濺在了穿著大褲衩,裸露雙腿的張華身上。

  一絲絲血跡從右小腿肚的位置流下。

  張華絲毫沒有感覺,他的腦子裡是空白的,一時失去了思考的能力,腦子裡只有一句話在徘徊,「車輛的駕駛員醉酒駕駛……駕駛員就是死者的丈夫……縣教育局局長的張明教…張明教…」

  淚水不受控制的湧出了眼眶,肆意的流淌在臉頰,張華不知道什麼在撕扯自己的心,好痛,好沉,這間屋子,這個世界他突然那麼陌生。

  就這樣雙眼無神,呆愣愣的坐著,淚水不停的流淌,大概有一刻鐘時間。

  突然,張華撲倒在了沙發上,一動不動,只看到灰白的側臉,和緊閉的眼睛以及依然流淌的淚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