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笑了起來,「你這孩子,多讀了些書就教訓起長輩來了,她言行一向如此,莽夫無狀,本宮自不必與莽夫計較。」
「非也。」江鳳華又道,「昨日父皇命兒媳抄寫了《禮記》,父皇讓兒媳細細研讀,想來是想教導兒媳『禮之於人,猶酒之有櫱也;君子以厚,小人以薄』,教導兒媳切莫學那小人習性,不懂禮數。
兒媳斗膽諫言,母后乃後宮之主,有嬪妃不知禮儀,母后更應當教導,切不可讓嬪妃丟了皇室臉面。
若是傳到父皇耳朵里,母后便是不盡其責,屆時兒媳怕母后反被無辜牽連受罰,這還是小事。
若傳到百姓耳中,他們有樣學樣,咱大周與那胡族蠻夷有何區別。」江鳳華聲音溫柔裊裊,卻又鏗鏘有力,當真是學了江少傅為人師表時的氣勢。
昨天蘇貴妃已經要對付她了,她就沒必要假惺惺去阿諛奉承,況且她理應和皇后站在一個陣營。
江鳳華字字句句敲打在蘇貴妃的心頭,既罵了蘇貴妃小人,又拿皇上威懾她,她若連皇上都不敬重,便是大不敬。
延伸開來,蘇貴妃恃寵而驕,不敬帝後,是不是蘇家也不敬,有謀反之嫌疑。
蘇氏一族常年居住在邊塞,他們這樣無禮,是不是學了胡族的習性才會這樣,要知道大周與胡族的關係可是不共戴天。
當時,蘇貴妃氣得猛地跳了起來,「江鳳華,你什麼意思?」
江鳳華沉穩行禮,「回貴妃娘娘,臣妾今日要繼續抄《禮記》,正好抄到禮儀一書中的這句話,臣妾並非故意向皇后娘娘諫言,還望貴妃娘娘海涵。」
「你……」蘇貴妃氣得夠嗆,又找不出江鳳華禮儀上的錯誤。
「貴妃娘娘不要生氣了,咱們都一把年紀的人了,何必和一個晚輩計較,無非是陛下讓恆王妃抄禮記,她多說了兩句罷了。」燕妃適時開口,語調里滿是火藥味,她也氣恆王打了她兒子,也氣蘇貴妃利用自己兒子。
「誰和你一把年紀了,燕妃娘娘你瞧瞧你臉上的褶子都能當鋪蓋了吧,回去捂住臉吧,省得皇上見了煩心。」蘇貴妃找到發泄口開始亂噴,這是才多說兩句嗎?就差沒說蘇家要謀反了。
燕妃頓時氣得上氣不接下氣:「貴妃娘娘你漂亮,你年輕,你有王美人年輕漂亮嗎?」
「都吵什麼。」皇后冷聲呵斥。
整個大殿瞬間安靜下來,剛才的場景十分精彩,大家都憋著笑。
江鳳華趁機道,「回母后,蘇側妃已經進府,改日兒媳定帶她來給母后請安。」
只見她笑容明媚嬌艷,如三月的春光,燦爛奪目,蘇貴妃望著這樣子的江鳳華感受到了深深的威脅。
這時大家才知道原來蘇貴妃的侄女已經進了恆王府,不過怎麼沒聽說辦婚事,不是說恆王對蘇貴妃的侄女喜愛至極嗎?
蘇貴妃依然沒有起來向皇后行禮,但是她也氣得夠嗆,只見她一甩袖袍,「臣妾身子不舒服,先行告退了。」
蘇貴妃臨走時冷冷地剜了角落裡的王美人一眼,王美人剛進宮,又年輕,被皇帝多寵幸了幾次,恨得蘇貴妃牙齒癢。
燕妃進宮比蘇貴妃早,但是她的位份比蘇貴妃低,她見蘇貴妃走了,也只敢掐著嗓音道,「蘇家這兩姑侄簡直一模一樣,果真是沒有禮數。」
江鳳華盯著蘇貴妃離開,她在心底冷笑,上一世程皇后就是這般被蘇貴妃欺負,然後她又把氣都撒在她身上。
當罰不罰,所以她即使是皇后也會被怠慢。
皇后被皇帝厭惡,她一直走不出來這層困境,甚至挺不直背脊骨。
江鳳華知道燕妃心裡有氣,敵人的敵人往往可以變成朋友。
待所有人離開坤寧宮,江鳳華被皇后留了下來。
「本宮這裡有一套首飾,瞧著倒是與阮阮正相稱,瞧瞧喜不喜歡。」皇后臉上掛著笑,和藹可親地道。
喜嬤嬤連忙將一套精緻的首飾送到江鳳華面前。
江鳳華眼中露出欣喜,「好漂亮精緻的步搖,謝母后。」
「今天你做得很好,氣死蘇卿卿那個賤人,本宮很久沒有這麼高興了,你記住,往後再有人敢欺負你,你便像今日這般不卑不亢,你是本宮的兒媳婦,本宮待你自與旁的王妃不同。」
這是要拿她當槍使,也無妨了,當槍使總比被迫挨打要強。
「嗯。」江鳳華乖巧地點頭,她知道皇后也是只敢在窩裡橫,她嘴裡一套,背後一套,一旦觸碰到她的利益,她便不會這般好說話。
「昨日你給本宮鬆散了一下,本宮覺得渾身都舒坦了,晚上睡著也舒服,沒想到阮阮還會這等技法。」皇后又道。
江鳳華溫柔道,「臣妾的母親時常腰背酸疼,請了個女大夫進府來瞧,臣妾是看著她做,便學會了,聽聞這套技法是根據人體的經絡穴位研製出來的,有通人體經絡之效,正所謂通則不痛就是這個道理,而且可以美容養顏……」
江鳳華陪著皇后說了會兒話,無心又來接她去宗祠。
到了宗祠,她一直靜心抄寫《禮記》,她讀到,「凡事豫則立,不豫則廢;言前定,則不跆;事前定,則不困;行前定,則不疚;道前定,則不窮。」
謝觴屏退宮女悄悄走到她面前,見她忘乎所有,書案上擺滿了她抄寫的文章,每一個字都工工整整,極為流暢,甚至有大家風範,不愧為少傅之女。
他聽聞早上蘇貴妃和燕妃對她都頗多微詞,甚至貶低嘲諷,江鳳華就是用這些打敗了她們,這些就是她用來保護自己的武器?
可這是在宮裡,她能文斗,若到了宮外遇到危險,她該如何,她身邊的兩個小丫鬟柔柔弱弱的,謝觴想給她安排個懂武功的人保護她,若是再遇到謝彧和郭嘯之流也能從容應對。
他看得出神,江鳳華筆尖突然一頓,抬起頭來,嫣然一笑,「王爺就這麼悄無聲息進來了。」
他聲音低沉魅惑,「這麼用功,這麼喜歡讀書嗎?」
江鳳華眼裡閃過一絲無奈,「王爺覺得臣妾是受虐體質嗎?臣妾那是皇命難違啊!」
謝觴溫潤一笑,一把奪過她手中的筆,「你也太老實認真了,隨便糊弄糊弄就行了,況且父皇主要是罰本王,你卻認真抄寫了兩天,笨不笨。」
「既然要做就要做好嘛,不做就不做,臣妾從不欺自己。」
謝觴眼中閃過一絲狡黠,突然躬身捧著她的臉,指尖在她唇角摩擦。
江鳳華臉色羞紅,眉眼躲閃,他不會又要在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