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房屋原主人忙著準備南下赴任,許多事情都來不及妥善處理。
尤其是像桃花巷這處宅院,涉及到包養外宅一事,只能暗中低調行事,尚還有一些家具、瓷器和鍋碗瓢盆之類,原主人更是懶得理會,直接留給新房主了,這倒是讓周進占了一個不大不小的便宜。
周進初步查看了一番,對這處宅院越看越滿意,他和曾艷簡單商量了一番,對家中住宿進行了安排。
周進本人暫住正房西側主臥,這個主臥是一個套間,分為里外兩間。
裡間放有一張雕花紅漆大木床,供主人居住;外間也有一張小木床,那是給夜間值守的小丫頭們預備的。
周進打算讓曾佳住在外間,晚上若是有什麼端茶倒水之類雜活,便可以就近吩咐她來做。
曾艷則住在東一廂房,她是周進兩世為人的第一個女人,周進格外珍惜,不想輕慢她,打算過上一段時間,曾艷若是懷孕了,便抬她做姨娘。
至於陳老墨、陳小墨二人,陳老墨年過花甲,陳小墨則才不到十歲。
爺孫倆因為常年跟隨周進,在周家大院中受人歧視,連飯都吃不飽,導致營養不良,瘦骨伶仃,稍微重一些的體力活,這一對爺孫倆都不能幹。
周進安排二人住在靠東南角正門旁的那間倒座房內,讓這二人負責門衛值守,若是有什麼打醬油、送書信之類跑腿的活計,也可以讓陳小墨干一干,但再多就不能指望了。
「畢竟跟了自己這麼久,就當是養了兩個閒人吧。」周進長嘆了一口氣說道。雖然二人還不太可靠,但周進目前也沒有什麼合適的人選,來頂替他們。
偌大一個宅院,將近有二十間房子,攏共才住了五個人,顯得格外清冷、空曠。
周進打算先去附近的人牙子那裡,再買幾個丫頭或者小廝回來,到時候家中人口多一些,便能熱鬧起來了。
不過在此之前,周進還得準備一些禮物,逐一拜訪左右鄰居及桃花巷中的里長。
左鄰是武二叔,右鄰是王三叔,對門是田七哥,里長石大伯,這些人得知周進不僅家資豐饒,還是一個讀書人,都不敢小視他。
聽說過幾日,周進還要邀請桃花巷中的街坊鄰居們吃酒,更是高興。
武二叔是做炊餅生意起家,現在寧榮街上還有一家炊餅鋪常年營業,手底下也僱傭了兩個臨時幫傭。
在桃花巷中,除了里長石大伯一家,他也算是較有頭臉的人物之一了。
王三叔則是從城外搬遷過來,主要是因為他兒子王安進入了宛平縣學就讀,成為了一名童生,他為了照顧兒子,便將家中的田地賣了一些,想著等到兒子科考得中,再將這些田地買回來就是。
王三叔還有一個大女兒,喚作王靜,因為弟弟王安讀書的緣故,沒法再給她籌措一筆像樣的嫁妝,便始終沒有說定人家,街坊鄰居們都在背後議論紛紛,說王靜是一個老姑娘了。
以至於她平常都是躲在家中操持家務,很少在巷子裡出現。
石大伯原名石鐵,性格老實憨厚,現為桃花巷一帶的里長。
因為他弟弟石鋼在京營中擔任哨官,手底下管理著好幾十個兵丁,一般人不看僧面看佛面,多少也要給他哥哥一些面子,故而石鐵這個裡長當得十分安穩。
田七哥剛成婚不久,所娶的便是石大伯家中的么女兒石俊。
田七雖然自幼父母俱亡,但田家在城外昌平縣卻是一個大家族。
田七哥名下有一二百畝薄田與人耕種收租且不說,他還託了舅舅一家的關係,他舅舅胡二爺是北平城中同心堂的一位知名郎中,田七便跟著他舅舅胡二爺,做了一位藥童。
據人說,田七在看病用藥方面已有一定火候,說不定什麼時候便能出師做郎中了。
石大伯看中田七家境富裕,本人又本分能幹,再加上石俊嫁過去後,上頭沒有公婆轄制,行事能夠自主,便主動託了媒婆從中斡旋,把這門婚事竟然給說成了。
周進走訪了一圈,很快就從眾人口中,打聽到了這些消息,感覺很有些意思,即便是一個小小的桃花巷,都是各種關係盤根錯節,不能輕易忽視啊。
對門田七是周進最後拜訪的一戶人家。因田七不在家,他妻子石俊身邊,也只僱傭了一個七八歲的小丫頭,幫著做一些零散活計。
因此,周進不敢進入田七家門,他只是在院外說了幾句,略微表明了一下自己的來意,便準備返身回到自己家中。
這時候,遠處走來一個極標緻的婦人,她行色匆匆,徑直來到周進身前,詢問道,「敢問這位小哥,你可是桃花巷新來的住戶周進大爺?」
周進有些納悶,他還是剛來桃花巷第一天,怎麼就有人找上來了?
想到這裡,他不由得暗中戒備起來,臉上卻若無其事一般,笑言道,「正是我,不知道這位嫂嫂有何吩咐?」
這名婦人笑道,「吩咐倒是沒有。我剛從石里長那裡過來,聽他說,你剛搬到這裡來,屋子中還缺乏人手,想要買幾個年輕小丫頭。恰好我屋子裡,有一個極漂亮的小姑娘,保管你一眼就能瞧上。價格方面也不貴,只需要你五兩銀子,不不不,你看著給,三五吊錢都行。」
周進心想,我又不傻,上趕著不是買賣的道理,還是略懂一二的,真要是一個好姑娘,你還會便宜賣給我這個陌生人?
但周進架不住對方反覆拉扯,這樣一個美貌婦人,他又不好意思動手打人,況且他也不知道對方虛實,總不能貿然得罪,迫於無奈之下,周進便只好跟著她,來到對方家中。
這名婦人將周進引入外間房內,指著床鋪上一個姑娘說道,「喏,就是她。」
周進定睛一看,只見那個姑娘正閉著眼睛睡覺,連被子都沒有遮蓋好,露出了一大半腰身。
她長著一張瓜子臉,兩隻眼睛哭得紅腫著,黃黃臉兒,不施脂粉,但那水蛇腰,削肩膀,釵軃鬢松,衫垂帶褪,似有春睡捧心之遺風。
「這究竟是哪個天生尤物啊?」周進在心中驚嘆道。
婦人在一旁笑道,「怎麼樣,還不錯吧?」
周進正想要說些什麼,那個姑娘卻已悠然醒轉,她看到婦人帶了一名男子過來,不由得勃然大怒,厲聲喝道,「嫂子你休想,我晴雯是絕對不會屈從的。」
她這聲大喝,把婦人嚇了一大跳,但她自己也因為力氣耗盡,頓時昏死了過去。
原來她就是晴雯,那麼這名年輕婦人,豈不是晴雯的表嫂多姑娘?
周進被嚇得落荒而逃,他這才記起來了,今日是八月十六日,這個晴雯剛被王夫人趕出賈府,怕是很快就要香消玉隕了。
「你晴雯還是安心變成芙蓉花神吧,我就不趟這渾水了。」周進在回去的路上,自言自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