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江南好,風景舊曾諳。日出江花紅勝火,春來江水綠如藍。能不憶江南?

  江南的美麗,舉世皆知,不用人去評說。

  但即使再好的地方,呆久了,也會讓人感到乏味,公良就是如此。

  公良以前就讀於浙大,畢業後混跡在這個都市。

  他二十上大學,二十四畢業。一轉眼,年屆三十,從一隻懵懵懂懂的菜鳥硬生生熬成老鳥,卻依然一無所成,一無所有。

  可悲啊!

  有人說,人到三十,口袋裡若沒有幾十萬存款,沒有房子,沒有車子,沒有妹子,那就是一個失敗的人生。

  很無奈,他就是這種人。

  造成這樣的原因,大部分與他的性格有關。

  他這人懶,內向,好靜不好動,喜歡無拘無束的生活。所以,一畢業他就開始了寫小說的生涯。他的小說不溫不火,不上不下,一個月進帳三四千塊,省著點用,還能剩幾毛錢去花天酒地。

  如此,他很知足。

  因為內向,不喜交際,他也沒怎麼和朋友聯絡。

  所以他每天的生活基本上就是早上起床、洗臉、做飯、吃飯、寫小說;中午睡覺、起床、寫小說直到晚上吃完最後一頓夜宵睡覺。日日如此,千篇一律,沒有任何可取之處。不過,偶爾累了,他也會出去逛逛,去遠一點的地方旅行,有時感覺身體變差,也會鍛鍊一下,可惜並不長久。

  他的人生,就如同一杯白開水般,平淡無奇,沒有半滴亮點。

  三十,在十八歲的少年眼裡,已經是個老男人。

  老男人的心,大部分是悶騷、狂野的。

  若以一個人生命九十年來算的話,公良已經度過了他生命的三分之一。

  三分之一啊!

  公良拉開窗簾,外面是一片艷陽天,轉頭看室內的床、電腦、衣櫥、書架,這就是他的所有。人生混成這樣,也是可以了。本來可以一直這樣下去,但他忽然不想了。他感覺自己可以換另外一種生活方式,而不用像現在這般的枯燥無味,如同一潭死水的活著。

  他想離開這座城市,他想放浪四野,將足跡印在世界的每個角落。

  他想過,他完全可以一邊寫小說掙錢,一邊旅行,心情好了,就找個山清水秀的地方住下;心情不好,那就離開,繼續往前,而不用像現在般傻傻的如同蝸牛,屈居在這方寸之間。

  決定了,該走了。

  翌日一早,他便坐車到海寧鹽官鎮,此時正是天文潮湧之時,一波波浪潮不停撞擊在岸邊,飛濺出無數水花。他欣賞片刻,就背上行囊,往南而去。

  他從這裡出發,要用雙腳沿著海邊走一圈。

  他不知道會不會回到原點,或許這個旅程很累、很苦,但無所謂,他不想到老了才悔恨自己的人生無有任何精彩之處。

  他想說,無悔此身。

  半個月後,他來到福建漳州鎮尾角。

  這裡有和浙地不同的風景,遠遠望去,飄渺處依稀可見一叢黑影聳立,那應該就是灣灣吧!據當地老人講,兩岸很近,以前就有人坐著煮大鍋飯的木鍋蓋順水漂流到灣灣去,也不知是真是假。

  夜晚,他睡在海邊一片樹林中,傾聽著些些濤聲,心中一片靜謐。

  地球外,氣象衛星忽然監控到福建上空雲氣倏忽變幻,飛轉出一片漩渦。

  睡覺的公良驀然從夢中驚醒,他剛才做夢夢到自己睡在懸崖邊上不小心掉下去了。走出樹林,他就看到驚人一幕。夜色中,天空垂下一道白線,海面上鼓起一道漩渦,一道道水流隨著漩渦直衝天際,形成一條旋轉的水柱。

  龍吸水。

  他沒想到自己有這樣的運氣,竟然能看到龍吸水,連忙拿起手機拍起來。

  哇靠,忽然發覺不妙,那玩意兒好像往自己這邊來了。

  他連忙拔腿就跑,可惜人終究敵不過自然之力,龍吸水迅速靠近把他吸了起來。他在龍吸水的水柱中旋轉,越轉越上,直上雲天。這時,他才發現夜空是如此美麗,那星星如純情的仙女一般,在向他眨著眼睛。

  可這些不是他想看到的,即使要看,也要站在地上看才是,而不是飄在天上。

  救命啊!三清道尊、玉皇大帝、天上聖母媽祖默娘姐姐、保生大帝、救苦救難的觀世音菩薩,救命啊!要不然外國的上帝、天主、聖母瑪麗亞來救一下也可以。

  這下完蛋了,會不會摔成肉醬,到時候不會連骨灰都沒有吧!

  胡思亂想著,龍吸水的威力卻在慢慢減弱,他的身體也因此急劇往下落去。

  「救命,救命啊!」

  他雙手雙腳亂舞,狼狽的放聲大叫。

  驀然間,他發現下面是一片廣袤叢林,林中有個如死火山般的凹陷峽谷,周圍寸木不生,中間矗立著一塊巨大岩石,而他墜落的方向恰好就是那塊石頭。

  「這下完了。」

  公良喃喃自語一句,就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