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誠看了看自己被燙傷的右手,又看了看站得筆直的小警官,感覺這點罪也沒算白遭,這種收穫他人感謝的喜悅,還真就挺讓人上頭的。
客氣的跟小警官告別之後,心情愉悅的葉老闆剛走到正門,就立馬一個轉身跑了回去。
「警官,能讓我走後門嗎?」
「嗯?」
小警官感覺有點不對勁。
「這門口全是長槍短炮,我這人有社交恐懼症,這場面應付不來啊。」
葉誠苦著臉,只想趕緊回去,自己這樣子真要是被宣揚出去,外人看見的是,見義勇為的大好青年,要是讓林太后和老葉頭看見了,估計得擔心的睡不著覺。
「葉老闆快別和我開玩笑了,這點小場面你隨便應付一下不就好了麼。」
「合著你認識我啊?」
「我又沒斷網,有時候下班還會和同事一起吃兩把雞呢。」
小警官的表情比葉誠還奇怪,都是在網上衝浪的年輕人,最近炙手可熱的葉老闆誰不認識啊?
「那還說啥了,都是自己人,抓緊掩護我撤退吧。」
……
派出所門口的媒體記者們,沒有等到葉老闆,只等到了那幾個食客,因為理想國的員工們,早在葉誠的提前囑咐下,全都拒絕了採訪,裝作路人離開了。
「您好,能請您說一下,當時的案發情況嗎?」
「我當時就感覺那個老太太不像好人,所以才會圍在一邊。」
「對!那小伙子一看就不差錢,怎麼可能訛人呢?」
「那兩個壯漢進來就動手,還好有我們攔著,才沒有釀成大禍。」
除了那個一直都沒說話,想要先走的食客,剩下的人都開始了敘述起了自己的「功績」,在他們的嘴裡,這場拐賣兒童的案子能夠破獲,全都是他們的功勞。
葉老闆的一場獨秀,也就變成了大量熱心市民的見義勇為,這群人成功的淡化了葉誠的存在感。
如果葉誠在這的話,估計會笑的很開心,他根本不會和這些人計較,他也從來都沒指望過任何人理解,也不需要別人的誇讚。
在這個世界上,每個人都是自己人生的主角,同時也都是別人世界裡的甲乙丙丁,大家都會下意識的美化自己的存在、價值,這是人的天性。
……
楊晨光和妻子趕到派出所的時候,「小蘭」已經等得有點不耐煩了,正無聊的望著天上的雲朵,把它們想像成各種動物,然後再給它們取上幾個名字,順便編一個童話故事。
「洋洋!」「洋洋!!」
當楊晨光夫婦衝過來抱起她時,她還很懂事的幫爸爸媽媽擦掉了眼淚,笑著安慰道:
「爸爸不哭,爸爸哭起來好醜的……媽媽也不哭,雖然媽媽哭起來也好看~」
誰能想到,這麼懂事的小女孩,連名字都是編的呢?
「爸爸不哭,爸爸不哭……」
楊晨光嘴上說著不哭,卻怎麼也止不住眼淚,他的妻子徐麗更是泣不成聲,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只是死死的抱住洋洋。
當人的情緒走到盡頭的時候,不是髒話和爆發,只有沉默和眼淚,還沒有孩子的人,可能永遠也體會不到這種心情。
父母對孩子的那份感情,或者說華夏父母對孩子的感情,是這個世界上最純粹的,不求回報的愛,也是華夏人埋進骨子裡的信仰。
而就在所有人都沉浸在這份感動中的時候,小警官還是在葉誠的軟磨硬泡下,親自開著警車把他送回了公司,成功的避開了媒體的採訪。
……
「老闆威武!!!」
葉誠一進工作室這群熱血的程式設計師們就歡呼了起來,葉老闆也沒讓大家失望,大手一揮,朗聲說道:
「這個月所有人全部雙薪!」
「老闆牛逼!!」
能跟著老闆一起人前顯聖,已經讓這幫年輕人很開心了,他們沒想到事後還有錢拿,工作室里的歡呼聲更大了……
…………
相比於理想國這邊的歡樂,真正的大奎這會正沉著臉,在一條無人的小路上更換著車牌。
那兩個壯漢和大奎都是在福利院長大的孩子,一直被葉誠認為的「大奎」,其實是老三,那個老太太也只是剛剛找的同夥,並不是他們的母親。
大奎其實有點辜負這個名字,三兄弟里就數他最瘦弱,但就是這個瘦弱的大哥,會挨著毒打,從流浪漢嘴裡搶下食物,帶個沒有血緣關係的兩個弟弟。
會在老二被欺負的時候,用瘦弱的身子擋在他的前面,就算是被打倒,也要死死的把老二壓在身下。
會頂著風雪,背著老三,跋涉十幾里的山路去醫院,一跪就跪上一宿,只求大夫能給老三打個退燒針。
所以,大奎並不擔心自己的兩個兄弟會把他供出去,老太太也只知道他是司機,兩個兄弟在他的提醒下,這一路都對他表現的十分陌生。
只是老二和老三早就背著人命,這次進去,可能就真的出不來了,想到這,大奎一圈狠狠的砸在了車門上。
在如此惡劣的環境下成長起來的三兄弟,就像三隻野獸一樣,他們不知道善良,只知道懦弱就會被欺負,所以當三個人成年之後,自然而然的遵循了弱肉強食的生存法則。
在他們的世界裡,沒有對錯,只有活下去。
大奎沒讀過書,字認識的也不多,但是他知道,殺人償命的道理,也知道自己乾的是喪盡天良的營生,只不過他們的命早就不值錢了。
本來這次拐到一個小女孩,就讓大奎很不滿意,同樣的犯罪成本,女孩根本賣不上價。
好在這個小女孩長得還算清秀,大奎也就沒在多說,結果那個老太太還非得吃飯,他那兩個兄弟就這樣莫名其妙的折在了裡面。
再惡的人,也是有感情的。
坐上車的大奎,死死的盯著中間的後視鏡,卻再也看不見兩個兄弟的身影,麵館里那個瘋批的年輕人,奪走了大奎生而為人的最後一絲感情,那雙通紅的眼眸里,再也沒有一絲人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