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日,於財家中氣氛壓抑得如同烏雲籠罩。
於財面色鐵青,在自己那華貴卻瀰漫著怒火的房間裡,焦躁地來回踱步,每一步都重重地踏在地上,仿佛要將地板跺穿。
一旁的小廝噤若寒蟬,頭垂得極低,眼神中滿是小心翼翼與惶恐不安。
於財停下腳步,眼中閃爍著陰鷙的光芒,牙齒咬得咯咯作響,恨聲說道。
「那不知天高地厚的王銘,不過是一介窮酸書生,此次詩文賽事竟敢出盡風頭,將本公子精心籌備許久的計劃全盤打亂,把本應屬於我的榮耀和讚譽統統搶了去,實在是罪不可赦!」
小廝戰戰兢兢地抬眼,小心翼翼地問道:「公子,那王銘如今憑藉此次賽事聲名鵲起,人氣頗高,我們接下來該如何是好?」
於財怒不可遏,猛地一拍桌子,桌上的茶具被震得東倒西歪,茶水四濺。
他瞪大雙眼,暴跳如雷道:「哼!他不過是一時運氣好罷了。本公子絕對不會善罷甘休,你速速派人去,給我全方位無死角地盯著他,哪怕是他打個噴嚏、伸個懶腰,都要給我一一匯報。只要被我抓到一絲一毫的把柄和機會,我定要讓他身敗名裂、萬劫不復,讓他知道得罪本公子的下場。」
「是是是,小的這就去派人盯著。」
說完,小廝趕緊退出房間,擦了擦滿頭的冷汗,然後大步跑到大管家那裡,將大少爺的安排跟大管家說了。
大管家聽後,二話不說就派了人,去林園那邊認真盯梢著王銘。
幾日之後,陽光和煦地灑在林園之中。
王銘正在林園裡,專心致志地指導程雅勞作。
他時而彎下腰查看土壤的狀況,時而耐心地向程雅講解,花木的養護技巧與要點,額頭上沁出細密的汗珠也渾然不覺。
忽然,林園外傳來一陣嘈雜喧鬧之聲,緊接著便是一群人橫衝直撞的腳步聲。
原來是於財帶著一群如狼似虎、凶神惡煞的家丁,趾高氣昂地來到了林園裡。
於財騎在馬上,雙手抱胸,鼻孔朝天,臉上滿是不可一世的驕橫之色。
一雙狹長的眼睛,斜睨著王銘,嘴角掛著一絲不屑與嘲諷的冷笑,陰陽怪氣地說道。
「王銘啊王銘,你這不知死活的東西,以為在那小小的詩文比賽中,僥倖贏了一回,就可以一步登天了?哼,簡直是白日做夢!」
王銘看了於財的樣子,感覺莫名其妙的,這個囂張玩意怎麼跑這邊來了。
「瞧瞧你這寒酸落魄的樣子,也敢在本公子面前耀武揚威。告訴你,那張雲,本公子早就志在必得,你若是識相,就趕緊給我滾得遠遠的,以後你不得在出現平安縣城,也不能再和張雲見面,若是不識相,就休怪本公子心狠手辣了。」
「什麼詩文比賽?你去參加龍王節詩文比賽啦?怎麼沒聽你說起。」
程雅歪著頭看向王銘詢問道。
「那個...前幾天不是閒的沒事幹,就去那邊湊了湊熱鬧。」
「好啊,你居然瞞著我,還去和張雲見面了?」
「沒有,你別聽於財胡說,我沒和張雲見面,那個比賽什麼都是玩玩而已,沒什麼大不了,就沒告訴你。」
「哼,你可是和張雲解除了婚約,別在偷偷見面,讓人看輕了你。」
「怎麼會?我是什麼樣的人,你還不清楚嗎?」
於財看到王銘和程雅在那裡聊的興起,把他當成無物一般。
頓時怒火中燒,用手一指王銘,惡氣沖沖的喊到:「好你個虛有徒名的王銘,居然敢無視我,信不信我把你連同這裡都給砸了。」
王銘絲毫不為於財的威脅所動,他挺直了脊樑,目光清澈而堅定地直視於財。
義正言辭地回應道:「於財,你這番話真是荒謬至極。這林園乃是皇家產業,是受聖上恩澤與律法保護的地方,豈容你這等小人為非作歹、胡作非的。」
「再說,我王銘行得正、坐得端,論才學、論品行、論道德,我哪一樣不比你強上百倍千倍?你若不服,咱們大可以光明正大地,在才學正道上再較高下,莫要總是使用這些,下三濫的手段來丟人現眼。」
於財被王銘的話,氣得暴跳如雷,臉色漲得通紅。
他快速爬下馬走到王銘面前,抬腳狠狠地踹翻了,一旁擺放著的花盆,那些嬌艷的花朵瞬間散落一地,支離破碎。
於財歇斯底里地咆哮道:「才學?你這滿口胡言的窮酸書生,你的才學在本公子眼裡一文不值。」
「本公子今日就要讓你知道,與我作對、忤逆我的下場是何等悽慘。那張雲,我娶定了,你,我也打定了!」
說著,他一揮手,那群如惡犬般的家丁,便張牙舞爪地朝著王銘圍了過來,一個個摩拳擦掌,躍躍欲試。
程雅見勢不妙,毫不猶豫地衝到王銘身前,張開雙臂,將王銘緊緊護在身後。
她柳眉倒豎,美目圓睜,怒視著於財,大聲斥道。
「於財,你仗勢欺人,無法無天,實在是無恥至極。今日你若敢動王銘一根汗毛,我就算拼上這條性命不要,也定要與你抗爭到底。」
於財卻絲毫沒有收手之意,反而更加張狂地大笑起來。
「哈哈哈...,就憑你?!我知道程雅你會些拳腳功夫,但那又如何?你一個小小女子,也敢在我們這麼多人面前放肆,看在咱們也算是相熟一場的份上,你給我退到一邊去,這沒你什麼事!」
「怎麼不關我的事,王銘他是我哥,他的事我當然要管。」
「程雅,你別不知好歹,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你要是再敢阻攔,休怪我翻臉不認人,連你一起收拾了。」
「來啊,誰怕誰,我看你們哪個敢動?!」
「你......」
就在雙方劍拔弩張、一觸即發的僵持時刻,只聽得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如驚雷般由遠及近。
王銘定眼一看,馬隊前面帶隊之人居然認識,原來是詩文比賽那天,和他見過一面的趙宇,正帶著一隊威風凜凜的兵士及時趕到。
趙宇身著一襲錦衣華服,腰佩寶劍,英姿颯爽。
他帶兵騎行到此,翻身下馬,快步走到眾人面前,劍眉微蹙。
朗聲問道:「王兄可好,這是怎麼回事?」
「趙兄好,可真是稀客啊。這邊是平安縣裡的於家公子於財,如你所見,正打算帶人找我麻煩而已。」
趙宇聽後,臉色一肅,哼了一聲,對著於財怒聲喝問道。
「於財,光天化日之下,你竟敢在此尋釁滋事,眼中還有沒有王法?真當關州沒有律法了不成!」
於財看到趙宇和兵士的到來,臉色瞬間變得煞白,眼神中閃過一絲慌亂。
但很快又強裝鎮定,拱手對趙宇見禮後,皮笑肉不笑道:「小侯爺好,這個只是我和王銘之間的,額...一點小誤會而已,不勞小侯爺費心。」
趙宇冷笑一聲,雙手抱胸,說道:「王銘是本侯爺的摯友,本侯爺自然不會坐視不管。於財,如果你馬上帶人離開此地,並且承諾以後,也不會再來騷擾王銘的話,我可以不予追究。否則,今日本侯爺定會抓拿你等,送到楊縣令那裡進行嚴懲。」
於財知道自己此番,討不到便宜了,心中雖有萬般不甘,卻也不敢再多言。
他狠狠地瞪了王銘一眼,眼中滿是怨毒之色,向趙宇告罪一聲,而後一揮衣袖,帶著家丁灰溜溜地走了。
於財走後,趙宇轉身看向王銘,臉上露出關切之色。
和聲說道:「王兄,讓你受驚了。這於財聽說向來小肚雞腸、睚眥必報,日後你定要小心提防。」
王銘拱手深深一揖,感激涕零道:「多謝小侯爺仗義相助,若不是小侯爺及時趕到,在下今日怕是凶多吉少。小侯爺大恩,在下沒齒難忘。」
趙宇一把扶起王銘,笑著說道:「王兄言重了,你我既是朋友,相互扶持本就是應當之事,還有,不可稱呼我小侯爺,叫聲趙兄即可。」
「那可不行,所謂尊卑有序......」
「沒什麼不行,我與王兄一見如故,你要是在如此生分,我可生氣了。」
「那好吧,趙兄請隨我一同回堂院。」
「哈哈,好,同去同去。」
程雅在旁邊都看呆了,那可是小侯爺啊,雖然她天不怕地不怕,不過高高在上的侯爺還是讓她有些手足無措。
「程雅,你去燒點熱水,沖好茶送過來。」
王銘也看出了程雅的不適,直接打發她去燒水泡茶,沒讓她跟著進屋。
「好的,我這就去。」
程雅暗自輕鬆了一口氣,然後趕緊去廚屋裡燒水去了。
趙宇帶來的那隊官兵,皆是沉默跟隨,無人出聲,身上更是隱隱帶著一絲殺伐之氣,瞧著讓人心生畏懼。
見到小侯爺和王銘進屋後,其餘官兵等人,就自覺分開在堂院門口和房門旁站崗值哨。
且說這趙宇,乃是雲壽侯爺府的小侯爺。
其家族世代功勳,為朝廷立下汗馬功勞,被封侯於關州,世襲罔替。
趙宇本人雖然年輕,但也是武將出身,南征北戰,歷經無數沙場鏖戰,積累了豐富的作戰經驗,平日裡卻也喜好結交文人雅士。
無論對方是飽讀詩書的書生,還是武藝高強的武士,他都以真誠之心相待。
且趙宇為人正直,心胸寬闊,凡事秉持公正,在關州乃至整個大華都頗具威望。
王銘請趙宇進屋後,就趕忙招呼趙宇坐下,在等程雅燒水泡茶的時間,相互閒聊了幾句。
「趙兄,多日不見,別來無恙,不知今日為何來我這小小林園?」
王銘笑著看向趙宇,率先開口道。
「哈哈,王兄,我今日來此,也是無事,想著與你許久未見,心中掛念,便過來看看。不過,我想問問王兄,那於財今日前來鬧事,究竟所為何故?」
王銘先是微微皺了皺眉,然後苦笑著搖了搖頭。
對趙宇拱手說道:「趙兄,實不相瞞,那於財向來與我不對付,一直對我未婚妻有所騷擾,此次在龍王節詩文比賽中,小弟僥倖拔得頭籌,出了些風頭,怕是惹得於財嫉妒,這才尋上門來生事。」
趙宇起身,拍了拍王銘的肩膀,眼中滿是關切。
「原來是這樣。王兄,那於財在城中一貫表現的謙遜有禮,八面玲瓏,甚是狡黠。你往後可要多加小心。對了,這幾日自從龍王節詩文比賽之後,我都沒有見到王兄,不知王兄近日狀況如何?」
王銘感激地看著趙宇,答道:「多謝趙兄關心,小弟近日在林園打理事務,一切倒也還算順遂,只是今日這於財鬧事,多虧趙兄及時出手相助。」
趙宇哈哈一笑,說道:「王兄客氣了,你我之間何須言謝。我一直佩服王兄的文采,王兄實乃不可多得的人才,能與王兄結交,是趙某的榮幸。」
「不敢不敢,趙兄抬愛了。」
「你啊,何必謙虛。」
......
恰好程雅已泡好了茶水,端了過來,王銘連忙親自給趙宇倒了一杯。
「趙兄請喝茶,注意有點燙。」
「多謝王兄,同飲。」
程雅在旁邊趁著間隙,悄悄問王銘,是否要準備吃食,馬上就要當午了。
王銘點了點頭,然後熱情地對著趙宇說道:「趙兄,既然來了,不如留下一同用膳。我讓程雅備些酒菜,咱們邊吃邊聊。」
趙宇欣然應允。
稍後王銘帶著程雅出去,拿了一些銀錢給她,讓她去附近鎮子裡的酒樓,讓其多送些肉菜過來。
尤其還多要了一些燒雞和牛肉,那些跟趙宇過來的都是兵士,有近二十人,也要為他們準備一些。
程雅拿著錢,騎上毛驢很快就跑到鎮子裡安排去了。
半個時辰以後,飯菜送來,眾官兵都各自在屋外食用,程雅也回自己的屋裡吃去,寬大的堂廳中就只有王銘和趙宇二人。
飯桌上,菜餚豐盛,兩人相談甚歡。
酒足飯飽後,王銘提議道:「趙兄,今日天氣晴好,不如我們到附近的林園走走,也好欣賞一番這園中的景致。」
趙宇點頭應道:「正合我意,王兄請。」
二人並肩走進林園,只見園中綠樹成蔭,繁花似錦。
趙宇不禁讚嘆道:「王兄,這林園在你的打理下,真是越發美輪美奐了。」
王銘謙遜地笑了笑:「趙兄過獎了,不過是略盡綿薄之力罷了。」
他們沿著小徑漫步,時而駐足觀賞奇花異草,時而談論詩詞文章。
走著走著,來到了一座小山腳下。
趙宇興致勃勃地說道:「王兄,我們不妨登上此山,想必山頂風光定是絕佳。」
「好,趙兄有意,我自相陪。」
二人沿著山路拾級而上,到達山頂後,極目遠眺,遠處山巒起伏,河流蜿蜒。
微風拂過,帶來陣陣花香。
趙宇感慨道:「王兄,如此美景,真叫人心曠神怡,人生在世,能得一美景一知己,實乃一大幸事。今日與你同游,實乃快事。」
王銘望著遠方,亦笑著回應:「趙兄所言極是,能與趙兄結交,亦是小弟之榮幸。」
兩人相視一笑,一切盡在不言中。
隨後,他們又沿著河流漫步,聽著潺潺流水聲,繼續暢聊人生理想。
直至夕陽西下,趙宇才與王銘依依惜別,踏上歸程。
王銘站在堂院門外,看著趙宇的身影在餘暉中漸行漸遠。
他心中突然升起一股難以名狀的憧憬,或許以後,他和趙宇的情誼,恐怕會愈發深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