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發後第四天,我再次被帶到了審訊室。
坐在椅子上,我看到對面賈隊看我的眼神像是要噴出火來。
不等賈隊開口,我先說話了:「女業主找到了嗎賈隊?兇手是不是她?」
沒想到賈隊直接無視了我的問話。
「還記得你在這裡回答的第一個問題嗎?」
「什麼?」
「你說你叫王濤,是個開鎖匠?」
我點點頭:「是啊,怎麼了?」
「放屁!」賈隊一掌重重地拍在了桌子上。
「還是啊,怎麼了。耍我們警察很好玩嗎?死在1401的無頭屍體才是開鎖匠王濤!」
「你根本就不是王濤,說,你到底是誰?」
賈隊死死盯著我,可是他發現,我在聽完他說的話以後,先是愣了愣,然後整個人的精神狀態肉眼可見的鬆弛下來。就像是表演結束了,終於可以鬆口氣一樣。
「呵呵,看來你們已經找到周英蘭了。」
「怎麼樣?她承認自己犯罪了嗎?」看看賈隊和小王的表情,我搖了搖頭。
「看樣子是沒有了。也是,她那麼自私的女人,怎麼可能會說出實情呢!」
「王濤,不,我應該怎麼稱呼你?」賈隊也看出了我的不對勁,語氣也緩和了下來。
我沒有正面回答賈隊的問題,反而問了他一句:「賈隊,我可以請你幫我個忙嗎?」
他看著我不說話。
「呵呵,不讓你犯法,也不違背道德。只要你答應幫我這個忙,我就把你想知道的所有事情都告訴你。」
我笑盈盈地看著他猶豫了很久,也不急著催促他。
「只要不犯法不違背道德,我可以幫你這個忙。」賈隊咬牙答應了。
邊上小王欲言又止,投來擔憂的目光。
得到滿意的回覆,我閉上眼穩了穩心緒,然後開始講述我的故事。
……
我叫宋亥,宋寅是我哥。
小時候我們家很窮,我對我爸沒有印象,因為他在我很小的時候就出事故死了。聽我哥說,是在一個黑工地做小工的時候出的事故,小包工頭就在一開始的時候給了幾萬塊錢,後來我們就找不到他了。
我媽沒文化,只能打零工貼補家用,所以生活的重擔早早的就落在了我哥身上。撿易拉罐,當童工,幫同學抄書,什麼活他都干,只要能賺錢。別的孩子在玩的時候他在幹活,別的孩子在休息的時候他還在工作。
時間不會因為我們的悲哀而停止,就這樣,靠著我哥沒日沒夜的努力,和我爸賠付的那點錢,我們家熬到了我哥高中畢業。
你們不知道,我哥他真的很厲害,就算他把百分之八十的時間都用來變著法找活干賺錢了,但他還是以優異的成績考上了一所211大學。
那天我很高興,因為中考出成績了,我興沖沖的跑回家。就在門口,我聽到了他和我媽的聊天聲,我哥居然說家裡困難,供不起我們兩個人一起上大學,所以他想不去上大學了!
他怎麼會不喜歡上學?他最大的願望就是上大學了!他怎麼可以不上大學呢?
我當時一下就急了,直接衝進去,拉著我哥就說我讀不了高中了。我告訴他,中考我考的一塌糊塗,上不了高中了,還不如早早出來幹活學門手藝,也能給媽減輕負擔。
我哥當時很猶豫,但是知道我平時成績一般,這次考的差也不是太意外。最後在我媽和我的極力要求下,也只能嘆口氣同意了。
但是他不知道,那年中考成績出來,我考了688,能上市重點。但我不在乎,我們家有一個出息的人就夠了。
那時候農村娃早早輟學出來幹活的很常見,我懷著對生活的憧憬和對大城市的嚮往,揣著我哥塞給我的500塊錢就去廣州打工了。
那年我初中畢業,我哥借錢上了大學。
大學四年,我哥暑假打工賺學費,我則進了一家4S店當汽修學徒。四年後我哥順利考進了老家的公務員,我也從學徒轉正成了正式維修工。那年除夕,我們家在我爸走後,第一次放了爆竹。
之後一年,我哥還了之前借的外債,還經村里人介紹,和同村的周英蘭結婚了。第二年就有了小萱萱。
我因為在廣州工作,很少回家。但是小萱萱對我一點都不認生,最喜歡和我這個叔叔玩了,呵呵。
就在我以為我們家的日子會這樣一點一點好起來的時候,我病了。
那天,我在工位上給一輛車做保養,長時間下蹲後站起的一瞬間,我感覺天旋地轉,然後就暈了過去。還好邊上的同事及時發現,把我送去了醫院。
但是我被醫院告知,我得的是癌,最多還有一年半。
沒辦法,我怕死,這幾年攢下的積蓄,一下子就沒了。我沒有告訴我哥和我媽,他們幫不上忙,我哥已經幫我這麼多年了,我不想再拖累他了。
我漸漸找藉口不回家,直到有一天,我媽打電話告訴我,我哥出車禍了。我趕到的時候,我哥已經被從手術室里推出來了。醫生告訴我們,命保住了,但是站以後是站不起來了的。
我當時就覺得這個賊老天對我們一家真是太不公平了。麻繩專挑細處斷,厄運專挑苦命人。
我哥養傷的這段時間,我發現他整個人很抑鬱。
我搬回了肇慶住,經常過去陪他聊天,想開導他。但是,接觸的久了,我發現他抑鬱不光是因為雙腿殘疾,還有其它的因素。
周英蘭對我的態度一直不好,我知道她看不起我,但我之前不怎麼回來,不太感覺的出來,也不在意。
但是我哥出事後,我去的頻繁了,我就感覺出來了她和我哥之間有事。最後,在我一再的追問之下,我哥告訴我,他懷疑周英蘭有外遇。但他一直沒有證據。
現在出了這樣的事,他也在糾結。最後,為了萱萱,他忍下來了。
可能是我去的太頻繁了吧,我哥終於發現了我的不正常。最後被他逼得沒辦法,我告訴了他我得癌的事情。說出來的當時我就後悔了,因為我哥聽完後直接激動地從輪椅上摔了下來。
被我扶起來,他拉著我的手哆嗦著嘴唇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我寬慰他,人各有命,富貴在天,我已經看開了。
接下去一段時間,我哥似乎平復下來了,像是終於接受了這些殘酷的事實。
直到三個月前,我接到他的電話。他在電話里跟我說,周英蘭有一次居然把情人帶到了家裡來,根本就不管他在不在家。他覺得這個世界跟他開了一個大大的玩笑,這個遊戲他不想再玩下去了……他說他想當一個好父親,好兒子,好哥哥,但是他真的堅持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