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失算

  事情已商量定,左相府的小輩們一個接一個的告退。

  眼下,一時入寢時分,左相夫婦兩人從正廳,退入內室。

  左相夫人被丫鬟伺候著洗漱沐浴已畢,卻看自己相公還是著外衣坐於床上。

  「老爺,還不安置嘛?」

  左相看了眼夫人,語氣抱歉,「確實不早了,我這就安置。」

  「老爺,方才,還在擔心吧?」

  「知夫莫若妻啊。」左相嘆了口氣。

  夫人笑笑,揮手讓服侍的丫鬟嬤嬤退下,自己上前,親自替他把外衣換下來。

  左相沉吟,「我在想,今天杳杳的那件事——其實,孩子們想事情,還是沒有那麼周到。這個世界上,能把傳言壓下去的最好的方法,便是——有新的,更能吸引人們的傳言。」

  「是呀。」夫人附和道:「老話也是這麼說,那些正經事情,人們從來記不住,聖上頒布了什麼指令,說了什麼指示,便是挨家挨戶的傳達了。過一陣子,宮裡悄悄派人去街上訪聽,八成人不能知道,但是啊,越是那些醜事,怪事,羞事,什麼誰家公公扒——灰,誰家姑娘偷+人大了肚子,都不用怎麼宣傳,都能傳個十村八鄉的。」

  左相拍了拍自家夫人的手,說出自己的猜測,「咱們杳杳,本來,就招人人眼紅。在這白京的貴女們之中,杳杳是數得上名號的。雖說她性子和順,也不願意出去得罪人,但是,總是有人想看她出醜,她們好踩著杳杳博好名兒。杳杳的這些閒話,我想,其他家那些所謂的貴女,想必出力不少。」

  「方才——老爺說——新的傳言——」夫人已經把左相所有的衣服都換好了,她可以壓低聲音悄悄道:「她們有人會傳謠言,難道——咱們就沒有嗎?」

  左相看著夫人,會心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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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近的白京,很是熱鬧。

  街頭傳聞,是一個比一個離奇。

  今兒個,是什麼侯爺家的嫡女與表哥私相授受。

  明兒個,是哪個王爺家的表姑娘勾搭了自家的姨父上位,當了王爺的小妾。

  這醜事一出,連累這王爺的嫡親貴女的親事,都不順了許多。

  畢竟,沒什麼人,敢娶這麼一門出過狐狸精的人家的女兒。

  和這些個如此具有衝擊力的醜聞一比,李杳杳克夫這種傳言,不是什麼有趣的值得傳的消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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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桓家。

  桓母抓了把瓜子磕著,把瓜子磕得磕達磕達直響,吵得桓父頭疼。

  「我說你是幾輩子沒磕過瓜子了,可是你也不用把這瓜子磕成這樣啊。怎麼著,你是現在想把下輩子吃瓜子的牙口,現在一口氣都耗上呀?」

  「別說話,我煩著呢。」桓母沒好氣的說道,嘴裡嗑瓜子的聲音更響了。

  「我說你,就是自己閒的沒事自己找找的。」桓父皺著眉頭把桓母手裡的瓜子碟子一把奪了過來,重重的放在了炕台上,「你也不想想,人家世家貴女,怎麼也不可能當你這市井老婆子的媳婦,你還尋思,自己傳兩句瞎話,人家就帶著那萬貫家財下嫁了?!!你那點技倆,人家都不夠看!!!就為了這,你還煩心上了?!!快省省吧!!!要是傳出去,誰不笑掉大牙?!!」

  在兩人不遠處擦洗衣服的小道士忍不住笑了。

  這桓大娘,怕沒先笑掉別人的大牙,自己的牙,先磕瓜子磕下來了。

  確實。

  他這輩子,第一次,見用吃奶的勁嗑瓜子的。

  只怕,這桓大娘磕得不是瓜子,是壞她好事的人吧。

  那邊,桓父還在苦口婆心的勸自家的媳婦。

  「我早就和你說了,人家左相家,和咱們家,雲泥之別。你想要左相家的貴女當你兒媳婦,除非他們家道中落,她不再是貴女,身價就和咱們村裡的翠花差不多,那時,還有點可能。現在,你一個剛剛靠著人家家賞賜過活的布衣農家,就想和人家攀親戚?!!你一個田間的老婆子想到的那些方法,在人家那經過大風大浪的夫人小姐眼裡,根本就不夠看。」

  「更何況,我前一陣廷街坊鄰居說啊,這左相府,最近可熱鬧的緊,一會是他家大公子打獵撿著靈芝了,一會是他家小姐去廟裡,求出了個百年難得一見的上上籤。我看吶,他家的運勢,旺著呢。是決不可能突然家道敗落的。」

  「哼。若是她沒了家世,就是個只中看不中用的美人燈,我就是給咱們羽生娶翠花,也不要她。不會做飯不會種地的,誰還能整天看她做事跳舞的?」

  「合著你就是單單衝著人家的家世,想讓羽生去別人家做一輩子抬不起頭的,靠著丈人起家的小白臉?!上次你明明說,是羽生喜愛那位李小姐,你想為他求娶。還拿著什麼羽生喜歡當遮羞布?!!我告訴你,省省吧。那只是你的想法。羽生他是有骨氣的。你要他那樣,他寧願在家種一輩子地。」

  事實被無情的戳穿,桓羽生娘氣得牙根痒痒。

  「磕個瓜子也不讓人清淨!!!!!」她氣得站起身來,把手往身上的圍裙上一抹,抬腿走了。

  真滄見狀,悄悄的跟了過去。

  「糟老頭子,成天只知道聽那起子只會嘴上放炮的沒心肝的吹捧你,對兒子,你能上幾分心?!!我再怎麼著,也是為了兒子謀劃,為了他好,總比你為了你們本家那起子沒臉沒皮的狗皮膏藥,把家底掏乾淨了,逼得兒子走投無路的好,就憑你,也好意思說我?!!」

  桓母氣不過,一個人走到院子外對著棵葡萄樹,把它想像成桓老爺子,嘴裡一邊罵,一邊對著它狠命的拳打腳踢。

  「大娘,大叔說您出來的時候,沒帶多少瓜子,他讓我給您送碟子來。」

  真滄冷不丁的出聲,倒是嚇了沉浸在對著葡萄樹罵街的桓大娘一跳。

  桓大娘拍著胸脯將信將疑的回過頭,看著笑眯眯的端著一碟子瓜子的真滄,滿眼懷疑的問道,「這,不是那死老頭子讓你送來的吧?」